根据皇上的旨意,蔡京与童贯又来到都堂,坐下来商量,这次推荐谁出使女真比较好呢?童贯提议道:“我看让赵良嗣前去谈判吧,这个计策本是他提出来的,他对这计划最为明了,他也能言善辩,太师以为如何?”
蔡京想了想,觉得童贯言之有理,遂表示赞成,并派人去请赵良嗣来都堂。
赵良嗣没想到童贯会推荐自己去女真谈判,他十分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展现自己才华的好机会,也是提升自己在朝廷影响力的好机会。
赵良嗣兴冲冲地来到都堂,激动地说:“感谢蔡太师、童枢相对良嗣的信任,良嗣定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为大宋争取利益。不过,良嗣有个请求,就是一定要携带国书前去,这样方显正规。”
童贯不以为然,他说:“现在就给女真使用国书还为时过早,你这次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如果确实需要,下次去再使用国书也不迟。”
赵良嗣很尊重童贯,见童贯这样说,他只好默然不语。
蔡京说:“这样凭空去谈,也不是好办法。我看,让皇上写个手札,你携带手札而去,这样可信度比较高。”
童贯称赞道:“还是太师妙计多啊。”
三月初,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代理朝奉大夫担任正使、忠训郎王环为副使,依旧从登州乘船渡海去往辽东,对外依然宣称,前去辽东买马。
赵良嗣既没带国书,也没带诏书,而是随身携带了一份御笔手札,那手札中写道:“据燕京并管州城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
公元1120年(宣和二年)三月二十日,赵良嗣一行从登州上船,渡海到达辽东苏州关(今辽宁大连金州)。他们计划从此乘马,去往涞流水河畔的阿芝川女真大本营。
苏州守臣名叫高国宝,他热情接待了赵良嗣,并告知:“皇帝此时正在咸州,你们可以直接去那里。”
赵良嗣于是改变行程,直奔咸州(今辽宁开原)。到达咸州时,金太祖已经率军离开。此时,金军正兵分三路,杀向辽国首都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
赵良嗣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追赶,终于在青牛山追上了金太祖。金太祖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头戴貂皮帽,胸挂护心镜,脚登乌皮靴,威风凛凛,威严庄重。他没和赵良嗣多言,只令其随军前进。
这是一支骑兵劲旅,沿着山野之道逶迤而行。大军每行进几十里,便鸣角吹笛,以壮军威。
几天后,赵良嗣跟随金太祖来到上京城南一座山坡上。这座山名叫龙冈,四山环卫,佳气葱郁,松涛林海,群鸟翔集,站在山上,顿感心旷神怡。
山下不远处便是上京,赵良嗣熟悉这座城池,他曾来过多次。岁月沧桑,山水轮转,城池依旧,物是人非。他没想到自己今天会以大宋使者的身份,再次来到这里。
金太祖对赵良嗣说:“你现在随我下山,看看我是怎么用兵的,然后再选择去留。”
金太祖骑马下山,亲临阵前,令将士擂鼓助威。霎时间,号角大作,战鼓齐鸣,士气大增。只见金戈铁马,呼啸而去,步兵队伍如波浪一般鼓噪而进。从早晨开始攻城,还不到中午,大将阇母率军捷足先登,攀上了城墙,攻克外城。不久,辽朝上京留守达不野率残军投降。
这时,金太祖在军营大帐里正式接见了赵良嗣。赵良嗣简要阐述了大宋的主张,他说:“燕京一带本是汉地,五代时被契丹占领。现在,我朝想与贵朝联合夹攻辽国,贵朝取中京一带,我朝取燕京一带,不知贵朝以为如何?”
金太祖说:“契丹无道,已被我杀败,按理说,契丹的全部州城都应该归我,都是我家田地,但念及你们南朝皇帝的一片好意,以及燕京本来是汉地,所以,我答应将燕京给你们。过几天,我就将引兵西去。”
赵良嗣说:“契丹运尽数穷,如果我们南北夹攻,不亡何待?贵朝兵马西去甚好,自从今天议约既定,只是不可再与契丹讲和。”
金太祖头脑极其精明,他很清楚赵良嗣的话中含义,他爽朗地说:“咱们两家已经通好,我怎能与契丹讲和呢?如果契丹派人来与我讲和,我会对他说:我已与南朝约定,把燕京给了南朝。除非他把燕京给南朝,否则,我不会和他讲和的。”
听了这话,赵良嗣很高兴:“今日之约定,虽然没设盟誓,但天地鬼神都照临天下,不可悔改。”
金太祖点头答应。金太祖问:“那个叫呼延庆的翻译这次怎么没来?”
副使王环抢着回答道:“呼延庆已经去世了。今年春天,他刚回到东京不久,就一病不起。他被你们扣押了大半年,早就身患疾病了。”
金太祖闻言,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金太祖约赵良嗣一同进入上京城,去看看辽朝皇帝的皇宫居室。他们骑马并辔而行,从皇宫西偏门进入大内,依次经过玉銮殿、宝政殿等皇宫大殿。
晚上,金太祖在延和楼大摆酒宴,款待诸将和赵良嗣一行。赵良嗣与诸将一同奉觞为寿,山呼万岁。金太祖高举酒杯与大家同饮,欢聚一堂。
赵良嗣心情很好,有诗为证:建国旧碑胡日暗,兴王故地野风干。回头笑谓王公子,骑马随辇上玉銮。
晚宴后,赵良嗣随同金太祖又回到军中大帐,开始讨论岁赐之事。赵良嗣许诺给三十万两匹。金太祖脸色一沉,说:“燕京不属于南朝时,你们给契丹五十万,如今我给了燕京,你们反而只给我三十万,这是什么道理?”
赵良嗣只好答应如旧,也给五十万。赵良嗣趁机把西京(山西大同)也拉进燕京的范围,他说:“燕京一带的汉地,共有十六个州,也包括西京。”
金太祖很大度地说:“西京之地我本不要,可是,据说阿适逃到那里去了,待我抓获阿适后,西京也给你们南朝。”
赵良嗣又进一步说:“还有平州、营州也属于燕京汉地的范围。”
这时,翻译高庆裔直接用汉语对赵良嗣说:“今天主要讨论燕京之地。平州、营州是另外一路,不在燕京范围之内。”
高庆裔是渤海人,很年轻,很精明,曾在辽朝户部司任译员,后来投靠女真。
金太祖说:“今日书约已定,不须更改。本朝兵马已定于八月九日到达西京,你回到南朝后,便叫你家皇帝起兵相应。”
第二日,赵良嗣来到军中大帐向金太祖辞行。金太祖歉意地说:“现在,军中多有不便,不能派使者前去,也无法给你国书,只给你一纸事目带回。”
在事目中,双方具体约定:女真兵马自平州松林向古北口进发,大宋兵马自雄州向白沟进发,两军夹攻辽国,不可违约。如果不遵守约定,那么已许之约作废。
随后,金太祖派出二百名骑兵护送赵良嗣一行回返。当走到铁州(今辽宁鞍山)时,赵良嗣忽然发现背后有几名女真骑兵飞驰而来,很显然是在追赶他们。
莫非是金国皇帝改变主意了?赵良嗣勒马停下,神色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