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峰等四人不住夹马抽鞭向西疾奔了八十里,而千丈高空之上,那只猎鹰仿佛一个黑色幽灵,盘旋尾随而来,让四人都大感如芒在背。
卢玉峰道:“这猎鹰在数百丈之上,任何弓箭都奈何不了它,如果它滑翔到五十丈之内,小亮子是否有把握把它射下来?”
郭亮拍着胸脯,朗声道:“我保证四箭全中!”
萧青松道:“好小子!不过契丹人的猎鹰都经十年以上的苦训,很少会进入弓箭的射程,况且‘鹰军铁骑’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萧韵兰道:“只要能折返华州,我们就能在密林群山之中和他们周旋!只怕……”
萧韵兰刚说完“只怕”,卢玉峰就突然示警,道:“前面来了一队数十人的骑兵!大家一起冲杀过去!”
四人一起呐喊,顿时热血沸腾,各执兵刃风驰电掣地向来敌迎去!
契丹人当先一骑驰来,马上坐着一员黑铁塔般的大将,正是耶律兴!
耶律兴大叫道:“萧老匹夫,你杀我亲兵,盗我宝马,看我一棒砸你为肉酱!”挥一杆五尺狼牙棒直取萧青松。
萧青松并不搭话,挺寒月刀迎着狼牙棒大力横扫,刀棒相交,火花四溅,以耶律兴之勇,竟大感手臂酥麻,狼牙棒上的牙钉已被寒月刀削去数枚!
卢玉峰双手高举鸣鸿刀,猛夹马腹迎上大贺多南!萧韵兰则手握契丹弯刀驰向王云冲,瞬间六人厮杀在一起!
郭亮却斜刺里纵马奔离六人十丈开外,那两名戴貂帽的契丹将领见了,大叫道:“别放跑那小崽子!”率众契丹兵一起追出。
大贺多南阴险谨慎,见卢玉峰举一柄怪刀直劈而来,虽久经沙场却不敢托大,举三尖两刃刀全力上格,双刀对砍,当啷一声大响,三尖两刃刀登时崩出一个缺口!
大贺多南一惊,勒马拖刀便退。哪知卢玉峰不懂武道,全仗鸣鸿刀是九十多斤的神兵利器,一击之后早已虎口震裂,双臂麻痹,鸣鸿刀险些脱手飞出。见大贺多南回马逃开,卢玉峰立刻驱马直追。
王云冲挺红缨长枪当胸刺向萧韵兰,萧韵兰娇喝一声“汉贼!”身形一斜,推刀将枪格开,顺势飞起右脚踢中对方马头,王云冲正要撤抢再刺,马却吃不住疼奋起四蹄,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萧韵兰瞅准时机,近身一刀撩中其马颈,顿时战马血如泉涌,但王云冲亦非等闲庸手,当即猛踹双镫,纵身离鞍弃马,举枪又与萧韵兰战在一起。
这时萧青松已与耶律兴大战了三十余合,心知耶律兴棒法娴熟、力大无穷,确是平生少见的劲敌,如不能近身速胜,卢玉峰等三人将性命难保!
萧青松想到此处,见耶律兴的狼牙棒劈头盖来,不避反迎,左足在马镫上一点,斜身飞出,使出“破甲式”一刀刺向耶律兴胸口。
耶律兴一怔之下,大力将狼牙棒锤缩至胸前,寒月刀呛啷一声插入锤内,萧青松一心要毁掉狼牙棒,遂旋身加力,哪想到棒锤中央却空若无物,心叫不好,却已迟了!
耶律兴将狼牙棒猛送,一股墨绿色的毒汁喷入了萧青松的双眼,萧青松只觉双目剧痛灼烧、天昏地暗,当即翻身落马!
耶律兴嘎嘎奸笑,道:“萧青松,我让你死个明白!大贺多南帮我设计的这杆狼牙棒,就是对付你萧式刀法的,受死吧!”挥起狼牙棒向他天灵盖砸去!
萧韵兰正在与王云冲恶战,忽见萧青松命在旦夕,挺刀格开王云冲长枪,纵马奔来,大声疾呼:“爹爹!”
恰在这时,“嗖嗖嗖嗖”破空之声传来,四只雕翎箭激射而至!
耶律兴双臂,胸口、小腹同时中箭,虽然他胸口、小腹有重甲保护只伤及皮肉,双臂却再不听使唤,惶恐万分地撇了狼牙棒,伏鞍夹马向东逃去!
朦胧夜色中一骑迅速赶来,萧青松忍痛喊道:“是小亮子吗?”
来人正是郭亮,原来他片刻之间已经将引出的六十多骑一一射翻,回马赶来时却见萧青松已然中了耶律兴奸计,遂连珠四箭射向耶律兴,暂救了萧青松性命。
徒步追萧韵兰而来的王云冲,见郭亮连珠四箭伤了耶律兴,吓得脸色惨白,立即掉头发足向旷野里狂奔。
郭亮将萧青松上身扶起,萧韵兰也已赶来哭着抱住父亲,两人只见萧青松双目紫黑,不仅已然中毒失明,而且性命堪虞,两人一起大声痛哭起来。
萧青松强忍剧痛,道:“孩子们都别哭,你们快去帮玉峰,别让他中了大贺多南的奸计!”
再说卢玉峰眼见追上了大贺多南,却心知若被对方识破自己不会武动,当场毙命无疑,大笑道:“好个拖刀计,我追累了,换你来追我好了!”当即勒转马头,回身策马奔驰。
大贺多南只道是拖刀计被卢玉峰识破,恨得牙痒痒的,立即调转马头追来,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原来大贺多南骑的是普通蒙古马,而卢玉峰骑的正是大贺多南的大宛汗血马,这更让大贺多南气血上涌。
见大贺多南被甩得远了,卢玉峰故意放慢马速,让吹胡子瞪眼的大贺多南逼近,两马逼近时,卢玉峰双手挥刀向右一甩,大贺多南惊慌闪身侧悬在蒙古马左侧!
卢玉峰接连三次左右甩刀,谨慎多疑的大贺多南只得躲避,肺都快被气炸了,那张瘦脸变得青一阵儿,红一阵儿,圆睁一双隼目大吼,道:“臭小子,有胆量别跑!”
卢玉峰见耍得他够了,用刀面猛拍一下马臀,大宛汗血马奋力把大贺多南远远甩在身后,飞速靠近萧青松三人。
这时,大贺多南仿佛猛醒过来,伸手从怀中摸出三把飞刀,道一声:“疾!”扬手向卢玉峰后心甩去。
卢玉峰早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摸刀之声,又见身前郭亮已满弓搭箭,正张口叫一声“趴下”,在“趴下”两字入耳之前,已倏忽矮身伏在马背上!
只听“嗖嗖”四声箭响划破夜空,三只飞刀当当当斜飞入雪地中,眼见第四支箭就要射入大贺多南的面门,却只听当的一声,箭头竟硬生生折弯坠地!
再看此刻的大贺多南,俨然是个铜头铁面的怪物!
原来在郭亮第四支射出的同时,大贺多南也迅速拉下了自己精心设计的铜头铁面罩!
大贺多南发出一阵低沉嘶哑,又近乎疯狂的大笑,驱马一步步逼近雪地上的四人。
萧韵兰怀抱中的萧青松,双目的紫黑已经扩展至整张脸,喘息声粗大而急促,卢玉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中的大英雄,竟然被奸人毒害至此!
卢玉峰悲痛地跪倒在地,匆忙搭上萧青松腕脉,只觉他脉搏已有了大的间歇,而且这个间歇越来越大,显然已急毒攻心、命在顷刻,垂泪颤声道:“师哥,若有什么遗愿,玉峰肝脑涂地,身虽百死也要为师哥达成!”
萧韵兰悲痛欲绝,道:“爹爹!您不要撇下女儿不管!”
萧青松大声喘息道:“阿兰,不要伤心,爹爹只是要去地下与你娘相会!师父,原来我没有仙缘,无法与你相见了,幸而还有师弟在!”
萧韵兰和卢玉峰闻言都怔怔地滚下热泪来!
萧青松用尽全力把萧韵兰和卢玉峰的手拉在一起,道:“玉峰,我把阿兰托付给你了!你们要同心把‘孙武刀法’练成,惩恶扬善,驱除夷狄,光复……”
萧青松说完“光复”二字之后再无声音,听二人哭着答应了,才微笑着瞑目辞世,卢玉峰、萧韵兰、郭亮三人却已泣不成声。
大贺多南狞笑道:“萧老头子归西了!该轮到你们了!只要交出‘萧家刀法’刀决可免一死!”
卢萧郭三人同时起身,卢玉峰举起鸣鸿刀,道:“我定要把你挫骨扬灰,祭奠师哥在天之灵!”
大贺多南道:“就凭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后生?哈哈哈,简直是笑话!”
原来方才卢玉峰一直激怒大贺多南,使他一时心智不清,直到卢玉峰纵马狂奔时,他才猛醒过来。
万籁俱寂,雪花簌簌而下,时间仿佛一刹那间凝固了。
卢玉峰抱起萧青松的尸体放于马背上,与萧韵兰一起挺刀向前急冲,郭亮弯弓搭箭紧随其后,三人一起扬鞭纵马,冲向大贺多南!
郭亮连珠四箭发出,大贺多南大笑着跃马而下,同时战马亦被射杀在地!
萧韵兰挺寒月刀掠向大贺多南左肋,卢玉峰举鸣鸿刀掠向其右肋,瞬间双刀齐至,只见大贺多南瞬间用三尖两刃刀左右撩击,不仅拆掉了萧卢二人的合击,还顺着刀势滑向卢玉峰握刀之手,招式阴险至极!
眼看卢玉峰双手被削,只听“格棱”一声长响,三尖两刃刀却恰好砍中鸣鸿刀柄上的一根火焰形护刺,崩掉了一大块刀刃!
此时郭亮又一次四箭连发,分取大贺多南的双目和口鼻,大贺多南见状猛转头颅,这一转头固然使四箭一一折弯于铜头铁面之上,但他却再也没能转过头来!
原来在瞬息之间,卢玉峰已反手一刀抹向他颈间,将其头颅卸下!
若不是寒月与鸣鸿双刀合击,若不是大贺多南知悉卢玉峰不会武功而暗施毒手,若不是鸣鸿刀火焰形的护刺能阻挡三尖两刃刀,若不是郭亮四箭连发让大贺多南下意识转头,这一刀终将完全不可能!
但妙就妙在,当这一系列巧合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不可能的事情就在一瞬间变成了真实的可能——三个弱者手刃了阴毒凶悍的大贺多南!
卢萧郭三人纵马向西疾奔了一百多里,来到一座无名的雪山脚下,为萧青松立起了一丘石坟。
岚雾冥蒙中,四野纷披的雪屑,渐积在青松上,形成无数根素白的枝蔓,更添了三人心中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