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峰六人被关押在大岩洞的第十天黄昏,每人手中握着一枚野桃,这便是他们最后的一顿晚餐!
常少游笑道:“终于活过了十天,我人生中的十年竟也没有这十天快活,是不是离那群怪兽太近的缘故?哈哈!怪哉怪哉真怪哉!”
李素婉笑道:“常三哥,我却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嘻嘻!”
常少游道:“噢?素婉姑娘说来听听!”
李素婉笑道:“就是常三哥那肿成大红苹果的半张脸已恢复如初,即便孙灵倩姑娘追踪而来,也不怕丢人啦!”话音未落,众人都捧腹而笑。
常少游笑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就怕她见了这里的阵仗,吓得掉头便走,哪有功夫细瞧我这张英俊的脸?哈哈!”
萧韵兰道:“我看那姑娘却不是临阵退缩的人,穆二哥以为呢?”
穆玄清道:“我和韵兰姑娘的想法一样,只不知那麻脸乞婆去了哪里?”
卢玉峰道:“会不会往附近的其他州县劫牢去了?”
穆玄清道:“不无这种可能,但她若是去了最近的同州或京兆府城,以她的本事,十天时间似乎又太久了!”
这段谈话后的一个时辰,穹洞中渐渐暗了下来,那八盏牛油巨烛三天前就已燃尽,众人正准备挨过又一个漆黑的长夜。
突然,卢玉峰听见大岩洞外传来了叮啷啷的铁链声,连忙挥手示意有人来了,众人听了皆是又惊又忧。
须臾,果然见麻脸乞婆左手擎着一个松油火把,右手拽着一根黢黑的长铁链,一步步走进穹洞来!
等她将洞门口的两盏牛油巨烛更换点亮,众人才看清原来铁链上拴着一高一矮两个大汉,带着全副的手镣脚镣,皆是契丹将领打扮。
再仔细打量那两个汉子,众人除了李素婉外都是猛吃一惊,原来其中的高个汉子竟是耶律兴!
李素婉见众人惊愕异常,又见卢玉峰、萧韵兰和郭亮更是目露狂怒,轻声道:“卢大哥,来人可是你和韵兰姐姐、四弟的仇人?”
卢玉峰切齿道:“不错,他就是耶律兴,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萧韵兰大声道:“婆婆,快打开笼门!这契丹狗贼耶律兴与我有杀父之仇,请放我出去和他做个了断!”
此语一出,耶律兴和麻脸乞婆都猛地转头望向萧韵兰,耶律兴一脸诧异,心道:“原来萧老头的死丫头也被关在这里!”他被麻脸乞婆擒来,自知生死难料,当下并不作声。
卢玉峰、萧韵兰和郭亮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将铁笼门摇得哐啷啷震天价响!李素婉、穆玄清和常少游也摩拳擦掌,一旦笼门打开,全力出手助卢萧郭三人报仇雪恨!
那麻脸乞婆似乎没听见众人的喊声和晃铁笼声,却盯着耶律兴看了许久,才将他和另一人关入东面铁笼内,耶律兴只觉她眼神犀利冷峻,仿佛能看穿一切,不由骇然地转身面壁而立!
这时,麻脸乞婆转身往卢玉峰六人走来,站到笼门口,盯着愤慨的众人,却丝毫没有打开笼门的意思,只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灰布包袱,塞进了笼子里,包袱松软地落在笼内地上!
麻脸乞婆一瞬不瞬地盯着卢玉峰,道:“你把包袱里的布衫和布鞋换上!”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麻脸乞婆,又看一眼地上的包袱,卢玉峰猜不出她打的什么阴险主意,暗想道:“换布衫布鞋怕她什么,且看你下一步出什么阴招!”
卢玉峰缓慢地解开了灰布包袱上的活结,见里面还裹着一个藏蓝色小包袱,打开小包袱,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件青布长衫和一双皂色布鞋,众人见那长衫布鞋虽已穿旧却无甚异状,都是心下稍宽。
卢玉峰想也没想,抖开那青布长衫便披在身上,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那长衫竟似量身定做般大小合身,又忙把那皂色布鞋穿在脚上,竟也是宽窄合脚!
众人都是一脸愕然,均想:“这恶人目测身形脚长竟不差毫厘,只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这穿旧的长衫布鞋?赠衣赠鞋又有何用意?”
穆玄清偷眼向麻脸乞婆瞧去,只见她右侧的嘴角在微微抽搐,随即想到十日前她见卢玉峰给李素婉施针时,也是如此紧张!
卢玉峰有些茫然地起身,却突然感觉到左袖底有一根长条硬物,他心头咯噔一下猛颤,这种触觉对他而言,竟然再熟悉不过!
他感到口干舌燥,一颗心蓬蓬乱跳起来,右手颤抖着取出了那根长条硬物,竟然是一个梅花纹饰的银针囊!
这个突然的变故,不要说是卢玉峰等六人,就连那麻脸乞婆也始料未及!
萧韵兰眼明手快,连将卢玉峰赠的银针囊拿来与它比对,两个银针囊除了磨损程度略有微差,无论粗细长短,还是囊筒上的梅花纹饰竟都完全一致!
穆玄清再看那麻脸乞婆,只见她右侧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突然扭头转身,她那一向硬朗如钢的身躯,竟在转身时猛抖了一下!
卢玉峰颤声道:“婆婆,这布衫、布鞋和银针囊从何处得来?”
麻脸乞婆颤巍巍地往穹洞外走去,淡然道:“年轻人,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得多!”
这一夜烛光明亮,但对卢玉峰六人来说,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漆黑漫长,只因仇敌在侧却不能报仇,疑团在心亦不得疏解!
天一亮,恐怕就连这仇怨和疑惑,也将随六人一起被吞入鹰肚蛇腹之中,这怎能不让他们整晚都感到气结胸闷?
天终于亮了,当那麻脸乞婆拖着长铁链出现在穹洞口时,卢玉峰六人心中竟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东面的笼门哐啷打开了,没过多久,笼中便发出了耶律兴野兽般的呼喊和惨叫声!
卢玉峰六人心中却丝毫没有对仇敌的幸灾乐祸,与他们预想的一样,当东笼的耶律兴二人被穿了锁骨之后,便被麻脸乞婆拽向卢玉峰六人所在的南笼!
南笼的锁孔是封死的,麻脸乞婆显然没拿钥匙,也没有拿刀,铁笼上纵横交错的铁柱每根都粗如儿臂,众人却毫不怀疑她能打开铁笼!
果然,她突然伸出黑钩般的双手扣在铁笼上,只听“吱吱嘎嘎”刺耳的尖声大作,根根铁柱竟像朽木枯枝一样被她拉弯扯断!
众人虽曾听说她大破华州铁牢的传言,但直到此刻亲眼得见,才深深感觉到如临死神般的恐惧和震撼!
卢玉峰当先走出了铁笼,扯开衣领露出了锁骨,只等麻脸乞婆使铁链来串,铁链那头的耶律兴禁不住疯狂大笑,道:“你们几个就算跑到了天边,最后还不是陪爷爷我一起……”
耶律兴话还未说完,只听“啷”的一声,他的下半张脸瞬间被铁链击得血肉横飞,满口的牙齿崩了一地,下巴像一个被人踩扁了的烂柿子耷拉在脖子上,他喉咙向外涌着鲜血,兀自呜哇乱吼着,模样恐怖至极!
卢玉峰只觉铁链上那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又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突然“哗啦”声响起,哪知麻脸乞婆一伸手,竟将沾满鲜血的铁链塞入他手中!
众人还在惊讶万分时,麻脸乞婆指着卢玉峰和萧韵兰道:“你和她一起拉他们去北洞!”
没等卢萧二人回过神来,她又指向常少游和郭亮道:“你们两个去西洞打扫清理!”
她又指着李素婉和穆玄清道:“你们去摘三筐野桃送往南洞!”
见众人还在呆立不动,她伸手指向耶律兴,怒道:“还不去?难道你们也要像他一般下场?!”
这时,耶律兴向着众人呜哇怒吼,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怨毒,继而变作无边的绝望和落寞!
卢玉峰六人哪想得到能绝处逢生,皆是又惊又喜,迅速按照麻脸乞婆的吩咐分作三组行动起来!
卢萧二人跟随麻脸乞婆取了鸣鸿、寒月二刀,押着耶律兴二人出了穹洞往北洞走去;常少游、郭亮拿了扫帚、簸箕,蹑手蹑脚往西洞走去;李素婉、穆玄清则提着三个大筐,去温泉边采摘起野桃来。
卢萧二人所去的北洞距洞中心约有八十息的距离,只因耶律兴二人拼命挣扎不前,过了一百五十息才到穹洞口,往洞内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洞内有一个深达五丈,直径二十丈的大坑,大坑中赫然盘踞着九条雪花大蟒!九蟒各占一块领地,成不规则的九宫格状分布,正中间一条大蟒体型稍小,竟也长达三丈,周围八蟒皆是三丈五六。
穹洞往深坑中延伸着一段极陡的斜坡,斜坡下端垂在深坑正中央,斜坡上铺着一层细沙,既能防止从坡上滑下的猎物逃脱,又能阻止大蟒顺坡而上。
卢玉峰和萧韵兰将耶律兴二人押到斜坡口,九蟒听到铁链声,一起迅速蜿蜒向大坑中间的斜坡下端靠拢,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滑落,卢萧二人见了皆不寒而栗,耶律兴二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萧韵兰终不忍见人类带着刑具束手待毙于大蟒,挥出寒月刀,只听当当当当四声清响,耶律兴二人的手铐脚镣一齐断开!
卢玉峰和萧韵兰各飞出一脚,将二人踢下了斜坡!这时萧韵兰心知爹爹大仇得报,伏在卢玉峰怀中痛哭了起来!
只见耶律兴二人在斜坡之上迅速滑下,将到九蟒口边时,耶律兴突然飞出一脚,侧身踹开另一名契丹将领,借反弹之力跃离洞中央以东三丈多远!
那名契丹将领反应不迭,栽倒在西侧两丈处,手脚脱臼不能行动,坑中央三丈长的那只大蟒最为迅疾,当先赶来,闪电般张开大口将他吞了下去!
八蟒绕着那只三丈长的蟒转了个小圈,便转身朝着耶律兴蜿蜒而去,耶律兴见八条蟒蛇四面八方而来,呜哇乱叫着发足狂奔起来,他似没头苍蝇一般,见着空隙便钻,逢着退路便逃!
八蟒仿佛习惯了互相配合捕猎一般,西侧四只大蟒伸头猛叼,东侧四只大蟒甩开大尾疾抡!
耶律兴逃至东北角时,突然一条蟒尾闪电般扫来,他闪避不及,蓬的一声被扫翻在地,东北方的大蟒最先赶到,凶狠地将他拦腰缠住,一个巨大的黑影向耶律兴的头顶罩下!
一霎时,满耳皆是耶律兴的哀嚎惨叫和巨蟒的争食吞咽声,卢玉峰和萧韵兰不忍再看,转身走出了穹洞。
卢萧二人出洞许久,脸色依然惨白、冷汗涔涔,暗想:“这八蟒虽不及那坑中央的大蟒迅速,竟能互相配合围捕猎物,其阴毒凶残举世罕见!”
(《斩魔奇侠传前传》是东岳凌云另一部小说《斩魔奇侠》的姊妹篇,渗透入厚重的情感,人物性格情态毕现、情节紧凑有趣,乱世中的悲怆和人性的那一抹亮色,激烈冲撞着,在等待中守望春天,我深信,等待和希望是人类最大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