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王爷打算怎么做？”刘秉鸿迎上归海莫烬坚定的目光，心知他既是这般说了，定已是想好了谋略。
“赵齐民有个儿子赵松年，三代单传极为宠爱，可他这儿子似乎早年受过什么刺激，脑子有些不好。这个赵松年有些见不得人的嗜好，一直被赵齐民藏着捂着，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先生可要听听？”
他见刘秉鸿抬手示意，收了笑意，面有鄙夷道：“这赵家的公子不爱财，不迷色，独爱把弄娈童。先生也知道，自前朝顺帝宠臣杨锡乱国，世人便对娈童鄙夷厌弃极深。我朝建国之后，更是在全国严令禁止把玩娈童，可这赵松年近些年却尽做了些这等龌龊之事，更喜欢玩些****助兴的把戏，如此难免下手失了轻重，弄死用来取乐的娈童。赵齐民非但不加以阻止还助纣为虐帮他这独子掩盖，将尸首转移掩埋。更甚之，自其子因一受宠娈童身死绝食之后，赵齐民还用尽手段帮其子找寻替代品，丧心病狂地到下面郡县掳人。去年各州郡多有呈报，丢失孩童，和此事不无关系。先生觉得这件案子倘若被挖出来，赵齐民的户部尚书还能坐多久？”
“此事王爷怎会知晓？”刘秉鸿微微挑眉，眸中闪过诧异。
“赵齐民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可是终有疏漏。此事是叶染无意察觉的，证据确凿，绝对属实，先生莫要疑虑。”归海莫烬手指微动轻敲桌案说道。
“王爷一针见血啊。七皇子与太子多年对立，此案一经掀出他必定死死咬住。太子想要保全赵齐民……难！”
刘秉鸿眸光闪过微光，面上浮起了笑容和赞叹。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本就单薄，户部尚书赵齐民是太子党中最为重要的朝臣，也是支持太子官职最高的大臣。太子的许多私下财物都来自户部。这个赵齐民年富力强，人又谨慎，每年不知为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揽去多少银子，户部可以说是太子多年经营的一个聚宝盆，大金库。这些年归海莫旭也是靠着这些金银财物拉拢朝臣积聚力量的，倘若赵齐民丢了尚书之位，怕是日后太子就再也没有安稳觉了。太子在海清帝面前上演了一出告状的戏，换来归海莫烬廷杖一百解了些气，却因此失了一员大将不知会作何感想。
“王爷可是有意让失窃孩童的百姓人出面将这案子捅到京兆府？”
“不错，这么大的案子，一准在京兆尹放不久便被提到刑部去。刑部可是七皇子的地盘，有如此好的机会可以一举扳倒太子宠臣，刑部尚书黎温岂会不尽心尽力趁此立功？”
归海莫烬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抹疑虑：“我怕只怕那些告状的百姓……会被赵齐民所害。”
“先生放心，我会令人暗中保护他们。即便皇上不在京都，太子监国，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胡作非为。慕王爷和七皇子的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只要案子一出，他们也会想尽法子保护这些百姓的。”
刘秉鸿微微一笑，肯定道，眸光微沉又怵然一亮望向归海莫烬。
“只是户部被赵齐民折腾地乌烟瘴气，王爷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接替之人？要说王爷此举只是为了拉太子下马老朽可是不信的，王爷怕是在打户部的主意吧？”
“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我想，赵齐民这一倒，怕是五弟，七弟他们会想着法子将自己的人往上推，这户部尚书可是个肥缺。先生觉得他们会推荐谁？”
刘秉鸿抿了抿胡须，眼眸一亮，笑道：“杨干！”
归海莫烬点头：“七弟若是推自己的人上位，定然会遭到邹丞相他们的死阻，未必便能成事。纵使成事，将来在户部办起事来定也会多处掣肘。五弟那边已然，倒是杨干其人多次受到父皇称赞，又两方皆不依附，莫烬听闻老五和老七对他可都是意图拉拢呢，若是此时荐他，不仅在皇上那里博取个好名，更能拉拢此人。若是此人报恩，那最是好了，若是此人依旧不依附，最起码这位置也算没有落到敌人手中。”
刘秉鸿点头，示意归海莫烬说下去。
“王爷的意思是？”
归海莫烬淡淡一笑：“让我们的人也举荐杨干。”
刘秉鸿一愣，微疑道：“杨干既多年保持中立，两方都不依附，王爷这么做，难道他就会承王爷的情了？”
归海莫烬摇头而笑：“当然不会，只是若满朝都推荐此人，依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怕是不会用他了。”
刘秉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王爷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杨干既不能用，那可用的便只有刚刚提上户部，年前又立了功的裴计了。这么说，王爷是有意栽培他了？”
归海莫烬点头：“莫烬确实有意栽培裴计，只是户部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全靠他拨乱反正，如此重的一付担子却不知他能不能胜任，毕竟他还甚是年轻，前年才入仕途，我还需再看上一段时日。”
归海莫烬眸光闪过沉思，裴计是他在遣州办差时结识的落魄书生，相谈之下，竟发现他颇有见地，是个有本事的人。自前年他将其安插在户部倒也办了两件实事。只是他终是为官尚浅，又年轻气盛，不知能否当得大任，归海莫烬想着不免微微蹙起了眉。
“裴计现在是四品，升到尚书也不是不可能。再者他即不是慕王的人，也不是七殿下的人，两边都不靠，皇上倒是极有可能将这个机会落到他的头上。皇上这次让王爷协理朝政怕就是在给朝中众臣敲警钟呢。”
刘秉鸿说罢仰首笑了一声，赞赏地点点头，又道：“只是王爷这么做，倒是不意委屈了那杨干。”
归海莫烬点头，笑道：“先生放心，杨干是有真本事的人，我自有安排。”
刘秉鸿点头，也不多问，转开了话题，道：“这次皇上命王爷回京监朝，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人人都道这是个拉拢朝臣集聚势力的好机会，但是本王倒不这么看。皇上将这个位置留给我，不是信我，而是他没有其它选择。这几年，五弟和七弟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父皇早就不放心他们了。我觉得父皇让我监朝怕是试探要多一些，单不提这个。倘若我趁此机会大力拉拢朝臣，怕是皇上尚未回京，弹劾的奏章就摆到咸阳的行宫了。”归海莫烬略带讽刺道。
“殿下没有被蒙住眼睛老朽很欣慰啊。军中王爷早已勿庸费心，朝中……现下王爷亦不需要羽翼，因为越早有羽翼，就会越早被皇上忌惮，王爷所需要的，只是清流直臣而已。”刘秉鸿微微凝眸，语调舒缓，却字字清晰。
“没错，莫烬也以为直臣越多，权谋就越少，天天耍心眼动心思，时间久了难免失了性情。更何况清流直臣他们不缺才干，也不少智谋，反而个个能力卓然。他们只是缺少表现的机会。依他们的品性，将来虽不愿党附，但却会感念知遇之恩，我想倘若我能真心相待，恳诚相交，相信必会有回报的。”归海莫烬剑眉微锁眸中坚定深藏。
“殿下雄才大略，明察深思，恩威并举，掌大计于股掌间，在用人方面能诚求之，礼待之，信任之，严约之。不愧王者风范。老朽以无颜再做你的老师了。”刘秉鸿既是欣慰又是赞许，轻笑着摇头起身，笑颜略带了些萧素。
“先生实在是抬举了，若没有先生教诲哪有我的今天，望先生莫要弃我。先生一代鸿儒，学生向您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今日天色已晚，容莫烬送先生回去。”归海莫烬见刘秉鸿言语寥落忙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诚恳安慰道，心中溢满了对这位老者的感激和敬仰，这些年来老先生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细心地教导培养，他岂有不知之理？
刘秉鸿面上蕴现欣慰，也不推辞，两人并肩出了房。归海莫烬接过李季手中的宫灯亲自执灯引路将刘秉鸿送回住处，这才慢步往寝殿而去。
背上隐隐作痛，心道怕是伤口一翻动作又裂开了，不知道明日尘儿见了会不会怒目责备。这般想着，身心已是轻松了起来，脸上也浮起了轻快而温馨的笑，月光下挺俊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光。
秋意深浓，秋霜在月下布满山谷，又在多雾的黎明溜来前，缓缓退回到北面群山边稍作停留，天际第一抹金黄刺破群山。晨阳暖暖升起，温柔地抚慰着大地，拂过草木山峰上的秋霜。
晨光洒落山谷，谷中雾气翻腾，空气中还些微弥漫着轻微的茴香气息，飘渺尘影中依稀可见一辆轻巧马车，由两匹骏马抢行轻快地奔驰在山路间。
打马驾车的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子，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冷漠，周身散发出一股摄人的凛然。幽黑的眸深邃地让人无法一眼看穿。挺直的鼻梁和薄而紧闭的双唇证明他平日一定少于言笑，刀削般深刻的面部线条更凸显了冷傲。一身藏蓝色的长衫，看上去极为朴素，但仔细打量从晨光中衣料暗纹闪过的光彩可以看出衣服很是考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