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清儿知趣放慢脚步,渐渐落在后面,成了两人并肩而行。
齐越忽然停下脚步,叹气道:“若你是因为我那日行为不端,和我赌气才答应进宫去,我可以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同意,绝对不会再碰你。”
端木澈继续走着,不为所动:“走吧,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我呢,我答应的事情,绝不食言。”
“你……”齐越咬了咬唇,几步追上,低声道,“进宫容易出宫难,你到底明不明白,皇上对你的心思,绝不是简单的相邀游玩……”
端木澈侧头轻笑:“多谢王爷关心,我会为青哥守身如玉的……”
齐越面色发青,再不说话。
出了府门,一辆装饰华贵的玄金马车停在当前,前后均有银衣卫士立在高头大马下方,整齐站立,阵势庞大。
端木澈看得微微一怔,清儿在旁边解释道:“这是当今皇上的御神卫。”
“金耀皇帝的亲卫,果然是名不虚传。”端木澈点一点头,刚赞了一句,就见一名首领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抱拳道:“吴风奉旨前来,护送公主殿下进宫面圣。”
端木澈淡然点头,轻声道:“有劳总管大人。”
吴风微怔一下,并不表露,疾步过去,为她掀开车帘。
端木澈并不看身后之人,由清儿扶着,弓身上得车去,但见车内宽敞,坐榻舒适,一片明晃晃的黄色,映入眼帘,不觉有丝眩晕。
坐稳之后,便是朝车外镇定道:“总管大人,时辰不早了,这就起步吧。”
“是,殿下!”
随着驾车侍卫长鞭一甩,车轮缓缓启动,马车平稳朝前驰去,将那座威严的辅政王府,以及那府门处站立不动的人影,渐渐抛在车后。
端木澈坐在车中,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睁眼之际,眸中已经是一片坚定。
一路行去,前方红墙金殿,高大巍峨,只远远望去,便觉气势非凡,美轮美奂,这金耀皇宫,愈加近了。
宫城门内,金碧辉煌的龙辇停靠,无数宫女太监簇拥下,隐隐可见一人龙袍金冠,仪表非凡,此时见得车队行近,举步亲自相迎。
皇宫……金耀皇宫……
心跳不知不觉快了起来,手指也是相互扣紧,正当此时,骤雨一般的马蹄声响起,却不是来自马车近旁缓慢行进的侍卫队伍,而是来自马车后面的大道,马不停蹄追赶而至。
有人叫了一声:“是辅政王爷!”
只在瞬间,那飞驰而来之人已经是到得马车侧方,与车辆平行,齐越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洛……跟我回去……”
端木澈身子微动,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朝他冷声道:“多谢王爷好意,澈一心入宫,恕难从命。”
“洛……”齐越还要再说,却见那只素手毫不犹豫垂下,一方帘子便是将两人生生隔开,相距只有三尺,相离却如天地。
大雨初歇,气温回暖,顶上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齐越立在马上,只觉心冷如冰,眼睁睁看着那车队平缓前行,终是驶入那一片宫城之中。
马车行至宫门处,便予停下。
有宫女过来相扶,端木澈摆了摆手,自行下得车去,望着前方迎面而来之人,行下跪拜之礼:“火象端木澈,参见陛下。”
“公主不必多礼!”齐愈赶紧上前扶住,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看着眼前之人面上的薄纱,有丝错愕,继而笑道,“眉眼如画,暗香浮动,这一方面巾,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端木澈收回手来,淡淡笑道:“陛下过奖了,澈方才远远见得贵国皇宫,已觉高大巍峨,气势非凡,如今到了近处,便更是森严至上,无与伦比,实在令澈大开眼界。”
“是么,朕终日居住宫中,竟不知有此等观感,只觉索然无味。”齐愈叹一口气,笑道,“此时方知,景致处处相同,只是人心不同而已。”
端木澈瞥他一眼,只是浅笑:“陛下说的什么,澈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没有关系,以后公主就会明白了——”齐愈低声说着,目光一闪,唤道,“来人,先带公主去坤夜宫歇息,晚宴就设在明慈宫,朕要亲自为公主接风洗尘。”
有宫女太监齐齐响应,一路领着去了。
举目望去,这金耀皇宫占地极大,想必那坤夜宫离这宫门甚远,没走两步,便见得有双马并辔的宫辇停在前方,辇前两名宫女候着,一见过来,便是拥着她上得辇去,马儿嘶叫出声,朝前驶去。
宫内走马,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端木澈坐于其上,看着随行宫女敬畏艳羡的目光,不觉骄傲,只觉无趣,随意问了两人的名字,便是微微闭眼,默然想着心事。
也就半炷香时间,宫辇停下,端木澈下得车来,踏上殿阶,进得那坤夜宫中。
这座宫殿,外间是三大间的开殿,内有独立庭院与阁楼,被宫人带着走进一间宽敞的寝室,四处看看,大到床榻家具,小到插花摆设,都是布置得相当雅致温馨。
“这是什么?”桌上两只不大不小的紫檀木箱,并未上锁,随意打开一只,一瞥之下,不觉微微一怔,竟然全是些明珠美玉,金饰银花,不仅是眼睛看得昏花,整个室内都是珠光宝气,璀璨耀目。
“这些都是皇上赐予公主殿下的礼物。”那一旁的宫女秋月说着,伸手去开另一只箱子。
端木澈阻住她的动作道:“不用开了,我对这些没兴趣。”
齐越说得不错,这个皇帝果然心思有异,自己刚刚才进宫,他便是送来这些物事,若是多些时日,却不知又将送她什么东西?
那秋月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一笑,动作未停,将另一只箱子也打开来,却是些锦衣华服,绫罗绸缎,都是清一色的红色。
端木澈看得心中一动,笑道:“真是让陛下费心了。”
在寝室之中休息一会,与那宫女春花和秋月温言软语,随意闲聊说话一阵,又取了几件珠宝赏赐下去,小半日时间,便是将这宫中的大致情形了解清楚了。
皇帝齐愈生母早在他即位之前很早就过世了,是以这宫中并无太后,只风衣宫中住着几位太妃,都是已故太上皇齐天佑生前的妃嫔,其中一位身份尊贵的林太妃,也就是辅政王齐越的母妃,在齐天佑周年忌日之后,便是出宫随子同住。
齐愈虽然年少,即位也就三四年时间,并没有广选嫔妃,后宫之中有名位的妃嫔,也就是一位贵妃,两位平妃,以及三位昭仪,据说都是在三年前所谓金玉盛宴之上由他本人亲自选出的,其中,最为受宠之人,是那位已经诞下公主的柳贵妃,余下的妃嫔,都是暂无所出。
据说,这柳贵妃温柔贤淑,德才兼备,因为诞下公主有功,且其父又是贵为当朝大学士,一品大员,这样样占尽,已经是内定的皇后人选,群臣早有奏疏提议,只等齐愈点头册封了。
到了晚膳时分,自己推说头疼,不予赴宴,不想那齐愈竟是闻讯而来,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见她面色并无大碍,征得同意之后,便是将宫宴的地点改在了坤夜宫。
夜色降临,宫灯高悬,坤夜宫的正殿之上,一桌精巧的宫宴摆上,无数宫女太监在一旁侍候着,在座之人,却只主客二人。
此时端木澈面巾已然除下,一张俏脸在明艳的灯光下犹显娇媚,齐愈看得舒心,笑得开怀,有佳人作陪,酒兴大发,几杯下肚,俊脸之上便是红光满面,喜不自胜。
“公主,朕不是在做梦吧?朕盼这一日,已经是盼了太久了!”齐愈说罢,又是命人斟满酒杯。
“只要陛下开心,是梦是醒又有什么关系呢……”端木澈浅浅笑着,想起一事,不禁问道:“陛下好生奇怪,那日在王府之中还将澈唤作什么洛儿,这会却是改了口,终于不再怀疑澈的身份了吗?”
齐愈怔了一下,笑道:“那日是朕想错了,朕回宫之后,便是想明白了,你不是别人,你是火象公主端木澈,是朕最尊贵的客人!”
端木澈挑一下眉道:“澈可听清楚了,陛下方才说的是客人,而不是人质?”
齐愈点头道:“不错,是客人!”
端木澈含笑道:“若是如此,那么金耀与火象两国的关系,也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齐愈接口道:“那是当然,我金耀大军不是已经从边城撤兵,全线退至魔域岭了吗?!”
端木澈瞥他一眼道:“口说无凭……”
齐愈当即笑道:“君无戏言,若是不信,朕可以立字为据。”
端木澈喜道:“那好,明日澈可要追着陛下要一份两国世代友好之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一屋子的人都听着呢,陛下可不许耍赖。”
这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话语,直把齐愈听得心中一荡,喃喃道:“朕至今还保存着你当年与朕签下的那份用工协议,也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可你怎么就离朕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