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齐越行事,竟是要你来横加干预教训吗?”齐越冷然喝道,白光一闪,却是一剑削去他的头盔一角。
“卑职不敢!”宁军师低眉顺目,咬牙退开。
贺立翔回头看得呆愣,身形顿住,齐越冷眼望去,叫道:“你还不走吗?”
“我……不会感谢你……”说罢,大步上前,跳上那火象精兵的战马,一拍马臀,急急奔去。
行至中途,忽又忍不住回头,远远一瞥,只见那人立于马上,面色惨淡,形如石像。
日头高挂,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端木澈立在城墙之上,想着过去一日一夜的浴血厮杀,想着片刻之前所遇的人,却不知是真是幻,梦耶非耶?
齐越,那个辅政王爷,感觉真是好生奇怪……
忽然听得城下鼓声一阵紧过一阵,在这军营多日,也知道这是营中大帅召集诸位将领议事的号令,想到先前头昏脑胀犯下的错事,当下也不迟疑,循那鼓声而去。
城中主帅大营之中,众将齐聚一堂,凝神听大帅颜青分析军情,布置防务。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贺立翔上前一步,将自己被齐越放走的经过简要汇报一番,颜青眉头紧皱,思想一阵,道:“来人,取我令箭,派出信使去往城外两国联军大营,告诉那副帅齐越,就说本帅欲休战十日,请他务必答应。”
众将闻言一惊,纷纷叫道:“什么,休战?”
张延抱拳道:“末将不明白,联军现时进攻势头正猛,怎会轻易休战?”
颜青沉吟道:“我只是赌一把,说不定,他会答应……”
贺立翔跳了起来,叫道:“大帅,就算他会顾念旧情,但是那水月皇帝樊子奕也不会答应……”
颜青摇头道:“我并没有十足把握,我只是投石问路。”
贺立翔有些明白过来,道:“那可要避开水月皇帝才行……”
颜青摆手道:“不必,这讯息,正是要让他主帅副帅都知晓。”
贺立翔与张延对望一眼,低低啊了一声。
颜青望着众将,目光闪耀,说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两国联军实力再强,但毕竟是新近联盟,哪有我们兄弟这般血浓于水,同仇敌忾的深情厚谊……”
众将一听,当即明白过来,喜道:“离间之计!”
颜青点头道:“不错,这令箭一旦送出,不管齐越答应与否,那樊子奕对他必然会心存疑虑,对我们是百利而无一害。”
众将点头称是,颜青当下传唤信使,口述一番,命他手持令箭,急急而去。
端木澈坐在角落,却是暗自疑惑,听他们所讲以及日前所见,颜青与那齐越,两人应该是旧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但是似乎又有着什么恨事隔在中间……
正想得出神,却听得颜青沉声道:“督军端木澈何在?”
端木澈抬眼一看,只见他神情肃穆,不由心中一凛,当即站出,行礼道:“我在!”
颜青看她一眼,低沉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昨日一战,你未获帅令,擅自离城迎敌,后又私下带兵偷袭敌营,虽然烧掉粮仓两座,马厩一座,却累得兵士死伤数名,实在功难抵过,这目无军纪,一意孤行,你可知错?”
端木澈吸一口气,想到那身首异处的士兵兄弟,心中酸楚,低头道:“知错,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颜青道:“军纪如山,不求永远无人犯规,但求事事按纪惩处,不予假借。执法校尉,将端木澈拖出去,处以军棍三十,禁闭半月!”
“大帅!末将情愿代为受罚!”
“将军,让属下代为受罚!”
贺立翔与尹方大惊,不约而同,立时抢出,底下众将也是纷纷求情。
颜青摆手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本帅心意已决,尔等不必相求。”
“大帅,少主体弱娇贵,不能与寻常士兵相比,大帅,大帅……”尹方急得大叫,正要奔过来,却是被端木澈一把拉住,喝道,“你闭嘴!回列去罢!”
贺立翔几步过来,仓惶叫道:“大帅息怒,是末将带着殿下夜袭敌营的,处罚末将吧!”
颜青不为所动,沉声道:“执法校尉,处罚行刑!”
那执法校尉无奈,只好带着端木澈走出营帐去。
等到众将奔出,端木澈已经俯在地上准备受刑,众多将士在一旁围观,那执法士兵见得颜青立在帐前,面色铁青,不敢迟疑,当即举起长棍,毫不留情,一棍一棍向她背上与臀上打去,只打得她外衫破损,里衣上已经浸出血来,却是忍住一声不吭。
众人面露不忍,尤其是贺立翔与尹方,心中痛惜,铁拳紧握,眼中已经是流下泪来。
好不容易三十军棍打完,端木澈未运内力抗御,已经是痛得无法站立,被贺立翔一把抱了起来,咬着牙强自支撑,不准自己昏过去。
执法校尉眼望颜青,只听得他又道:“颜青身为大军主帅,治军不严,监管不力,罪刑加倍,重重责打一百军棍!”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那边城城墙,脱下身上铠甲,露出古铜色的背脊来。
众将却是面面相觑,一军主帅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端木澈虚弱叫道:“不关你事……错只在我……你何必……”
张延也是出声喊道:“大帅,万万不可……”
颜青厉声道:“我一向言出必行,你们跟我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么?还不用刑?!”
执法校尉含泪道:“是!执法士兵,用刑。”
两名执法士兵躬身行礼,道:“大帅,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军棍,向颜青背上击了下去,这般一棍棍打将下来,拍拍有声,片刻间便将颜青背上与股上打得满是伤痕,血溅衣袍。
这一下一下打着,颜青却是不住叫道:“下手太轻!你们两个早上没吃饭吗?”
那执法士兵长棍紧握,加重力道,击打之声更甚。
待到一百军棍打完,颜青背上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张延与尹方想要去扶,却是被他一把推开,自己撑着站起来,眼睛望向贺立翔怀中的端木澈,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嘴唇动了动,终是低声道:“贺将军,送殿下回帐……”
“对不起……”端木澈勉力朝他望了一眼,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阴沉,黄昏来临。
脑中尚有一丝眩晕,背上与臀部的痛楚便如火烧一般袭来。
低吟一声,缓缓睁眼,发现自己却是趴在一处绵软的榻上,身下有着厚厚的被褥,周身药香浓郁,而背部却是一片清凉,凉意一直延伸到那娇臀之上。
“醒了么?觉得怎样?”头顶上是颜青懊悔不已的声音。
“青哥……我没事……”端木澈低低一笑,眼泪却是随之滑落。
颜青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下令处罚,你可有怪我?”
端木澈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做错事情,怎么会怪你……”忽然想起他所挨的那一百军棍,急道,“你呢,你有没有事?”
颜青面色有丝苍白,摇头道:“我皮粗肉厚,不要紧,已经上了金疮药了,只是皮肉伤,过几日就好,这几天,便由张延暂代职务,兼管军务。”
端木澈想起那十日之约,有丝了然,道:“怪不得,你与那齐越定下休战十日的约定,原来已经下定决心要自行处罚,却都是因为我……”说罢,眼圈通红,心中酸楚,又道,“青哥,我累及弟兄死伤,又累你受罚,我真是该死!”
颜青点了点头,正色道:“你这回确实犯下大错!你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既然自封督军,又怎能任意出入城门,轻率迎战,还竟敢趁夜偷袭敌营!你可知道,若是被敌军俘虏,将是对我们致命一击!”
端木澈垂下眼帘,咬住唇瓣,颜青又道:“你不比我,我从军十余年,长年累月在这边关驻守,这城里城外,平地浅丘,一草一木,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所以我胆敢单刀赴会,出城迎战,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而你——”
怔怔看着她,眸中隐有惊疑:“澈儿,你练习空明神功已久,实在不该如此急躁,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朝那敌营而去……”
端木澈身子一震,喃喃道:“我……我就只是想去看看……我也不知道为何……”
擅自出城,是为了解救被围的贺立翔,是为了突发奇想夜间偷袭,哪里还有其他原因!
是吗,真是如此吗,为何,心底一抹异样悸动,却是那般强烈存在,久久不去?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自己,着了魔一般地前往……
忽然之间,头痛欲裂,脑中似乎有千军万马碾过,一个声音低低响起,不断增大,狂乱叫嚣:你不是冲动,不是任性,你只是……
“啊——不——”端木澈双手抱头,凄厉大叫,外间人等听得声音,纷纷涌到帐边,意欲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