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故事:天冷了,两只刺猬抱着互相取暖。试探了好久,它们才找到合适的距离。之前,因为靠得太近,彼此都受到了伤害,而隔开得太远又都无法取暖。原来,这世间只有刚刚好的距离,才是温度和爱的距离。
距离真是个怪东西——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这样慨叹。
少年时候喜欢隔河相望,总幻想河对岸有自己想见的人与想遇的事。于是在无事的时候,我总喜欢站在河边踮脚眺望。那不算太宽的河面,因为没有桥梁和渡船,成了我奔向对岸的阻隔。春天的时候,看一河春水在清晨腾起袅袅云烟,模糊不定里是少年猜不透的心思。
曾想过涉水而过,可母亲终究不放心我的水性,只好作罢。也曾在严冬,踩着坚冰向河对岸一步一步走去,走至半途,忽然听到脚下吱吱作响的冰裂声,只好垂头丧气无功而返。那一段不宽的河面,让我对对岸生出无限遐想。许多年后,河间架起一座桥梁,我第一次从河的这边走到了对岸,发现那边并无两样的景致,心里便徒生无边的失望。
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学会了和父母顶嘴。在日夜交战中无数次败下阵来后,盼望着能早点长大,好离家千里,与父母永不相见。以为只有那样,才够解气,才有志气。于是,读书的时候异常刻苦,想方设法征得父母的同意,让自己从一个走读生变成了一名住校生,直到有一天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离开家乡,到外地读书。走的时候,父母来送,回望生养自己的故乡和父母,忽然生出无限眷恋,仿佛自己这一走,真的会永生永世不再相见。多年后客居他乡,回乡便成了一种奢望,于是便有了更多的回望。孤独时刻胸中便总有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乡愁。沿着细细的电话线,或者是隔着无形的电波,用乡音和父母通话,话语不多,可那种氛围总是甜蜜和美好的。
有了女儿后,总喜欢逗她玩,有那么一阵子,特别喜欢看她生气瞪眼睛的样子。看着看着,就忆起了自己童年的样子,在莞尔一笑中,感叹时光的无情。那一刻,想必孩子内心是愤怒的、伤心的和失落的;可在大人眼里,因为隔着长长一段无法返回的时空,而变得美好起来。
工作后,十几年匆匆而过。有一年,和当年的同学相约某地,重叙旧情,心中不免忐忑起来,既期望却又害怕遇见我心中的那个她。当年的那个她变了吗?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还会是当年那个清瘦文静的样子吗?还有,当年牵手走过的杨柳是否还在?想着想着,忽又嗅到当年青春时光的气息,多年过后,那份美好在心中并不曾褪色半分。意外的是,相聚的时候并未见到她。那天,有失望,也有庆幸。想必她一定知道我会来,于是辞掉了这次难得的相聚,甘愿用遗憾换作永远的美好留在对方心中。
常常会看不清感情,于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又尝到了甜蜜。常常会看不清自己,于是枕着一段光阴回望,才看清了当初自己身上的优点与不足。也常常会无法看清事实,于是走出来,站在外围远远地去望,心便有了明亮无比的力量。
枕着一段时光与你相望,我看到的是美丽的你,与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