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把燕文侯侯给自己的钱财拿出三分之一,托人给自己的妻子送去,这既是他的一次补偿,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男人有了歉疚心理就会对女人非常好。
苏秦幸福地离开,临出发前最重要的事情——和齐姬的幽会完成。早有人备好车马,苏秦十分熟练地踏上去。车夫甩一下鞭子,车子西行,往赵国进发。
苏秦的出行档次越来越高了。从家里去燕国的时候,需要在途中找好马,不断替换。尽管公孙亮完成得很好,可还是有种穷途之感。现在有几十个军士给自己站岗,保卫自己,后面有十几匹马是专门为自己换用的,苏秦的出行豪华得像一个皇帝。
那是在一个十分舒爽的午后,苏秦慢悠悠地吃完饭,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躺着,开始安静地想事。(自打从赵国回到家里,苏秦就已经不习惯安静地思考了)他想,这样安静地思考已经好久没有了,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他想到了燕文侯,想到了奉阳君,想到了王公,想到了神秘人,想到了鬼谷子,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说服力。苏秦轻轻地揭一下车帘,阳光明媚,照得自己懒洋洋的。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自己的脑子有一段时间非常累,那一定是在鬼谷的时候。,早读需要读出声音,还需要跟师弟无休止地讨论,还需要担当起做饭的重任,——那时候自己的精力可真好啊,每一觉都睡得那么香,每一天都有无穷的力气。
如果说自己的脑子有一段时间是非常闲的,那就是这几年了。在燕国除了吃喝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东西,只要有一张甜嘴就好,可是说得越多,脑子好像考虑的东西就越少,苏秦的感觉是——脑袋有点空了。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自己现在获得的这些东西,终究是为了什么呢?得不到别的答案,那就只能归结到偶然上了。苏秦十分愧疚地得出答案,愧疚瞬时间变成了懊恼。苏秦抽过一份帛书,看了几眼就觉得困得要命,便倒下睡着了。如心所想的,他在梦里和齐姬相会。
赵国的路程并不是很长,不到十天的功夫,苏秦到了那个对自己十分重要的城市——邯郸。
一下车,苏秦直直地瞪着太阳看了半天,对一个随身伺候的人说道:“这邯郸是有点大啊。”那人笑着应承,马上安排苏秦住宿。
既然已经来过,苏秦的道路自然容易些。更何况,他还带了燕文侯写的信呢。可他不着急,这些年漫长的路程让苏秦磨光了着急的性子。
他第一个想找的人是王九。了解赵国宫廷里面发生的事情,王九这个人是最好的人选。于是派人去寻找,很快,王九风尘仆仆赶来了。
苏秦让进,上下打量一下。他发现王九比之前白胖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现下十分流行的黑色绸缎,便笑着说道:“九兄,别来无恙?”王九一看苏秦这阵势,心下明白了大半,早就作揖到地,连忙赞叹,说:“先生果然飞黄腾达,我眼力不差!”苏秦见老朋友说话动情,心下更是高兴,拉着王九的手,问道:“这些年,过得还好?”
王九拉苏秦坐下,说:“再好也好不过先生啊!先生送我的那块金,我用一半通了上面,升了个小官。另一半与人合伙开了个酒楼,叫做晚亭楼的。”苏秦一听他升官了,心下高兴。他肯定知道一些自己需要的事情,需要转个圈儿,问他一问。
苏秦先对王九表示了祝贺,然后凑过来,细声在王九的耳边说:“不知道现在奉阳君怎么样了?”王九听后脸色大变,心道你既然知道奉阳君怎么样了还来问我?便正色道:“恩公果然不知道奉阳君的事情?”苏秦心下一动,脸色也变了。他想,果然出事情了!那避讳已经毫无用处了。
苏秦请王九入座,说:“实不相瞒,还请赐教。”
王九方知道苏秦故意拉低声音是为了试探一下,既然也试探成功了,他索性全盘告诉苏秦,事情是这样的:
在苏秦走后,奉阳君得了宝剑,整天舞习,其他官臣王公早就对他心存不满。前面说过,奉阳君是个武将,在人情方面做的并不到位。所以,尽管表面上是赵肃侯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奉阳君,其实这是赵肃侯的一计,为的是笼络人心,并且让奉阳君失去人心。
当奉阳君得到了苏秦的那把阴阳宝剑之后,有人立马报告了赵肃侯。赵肃侯心想,算计奉阳君的时候终于到了。于是他安排了很多手下,叫传出话去,说奉阳君请人给自己打造了一把阴阳剑。这剑的正面是阳,便是开锋的一边,代表奉阳君自己的灵性。另一边是阴,没有开锋,便是赵肃侯的灵性。那把宝剑一天需要一个人的鲜血来奉养,所以阴气森森,锋利无比。而奉阳君养这把宝剑,为的就是将赵肃侯的气脉消耗殆尽,然后赶尽杀绝,自己做赵王。
赵肃侯不仅让人在宫中传开这话,还叫人在邯郸大街小巷里传谈。有人相信,有人质疑。但是既然奉阳君本来就不大讨人喜欢,很多人就是不相信也相信了。一时间,赵肃侯成为了全赵国人怜悯的对象,而奉阳君成为了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奉阳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闲话。但是一来赵肃侯对自己的态度丝毫没有变,热情至极。另一方面赵国中自己的闲话向来就不少,所以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暗中查明了几个传播这些话的人,打了个死去活来。
赵肃侯见这一举动没有起多大的作用,便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奉阳君最宠爱的妃叫喜成,美丽无比,聪敏绝顶。赵肃侯就买通了她的丫鬟,对她说奉阳君的那些闲话,最后终于连喜成都有意疏远奉阳君了。奉阳君觉得不对劲,便问喜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喜成也是个有气势的女子,将那事情一说,便质问奉阳君。奉阳君十分恼怒,先是发毒誓为自己澄清,抚慰喜成,而后查明那丫鬟,严刑拷问,才终于知道了赵肃侯的诡计。
正好赵肃侯约定奉阳君第二天到府中饮酒,奉阳君想就趁这个机会去质问他一问!
第二天,奉阳君果然带着自己那阴阳剑,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赵肃侯的府上。赵肃侯一看奉阳君来者不善,也就明白了八九分,暗地里在酒席边设了无数人手。酒酣之际,奉阳君舞剑,想要借机杀掉赵肃侯,没想到赵肃侯一声令下,弓箭手将奉阳君射成了刺猬。
然后赵肃侯顺理成章地当了赵国的大王。
苏秦听罢心中惊疑不定,心想王九尽管不是自己心腹的人,到底是自己帮助过的,欺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王九说的话全是真的,齐姬的预感是对的,赵肃侯看似豁达,没想到也是个阴险的主儿,和这种人打交道要注意了。如果王九说的话是假的,那也有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奉阳君已经死了。
苏秦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我是奉燕文侯的命令来和赵国合作的,我认识的奉阳君又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九说:“恩公别急,您来的时候不坏,如果在赵肃侯当王之前,您来可能会有危险,可现在一切都定下来了,他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我那兄弟见奉阳君失败,逃去了,可在赵肃侯下面,我也是有几个相熟的。您要想见他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我帮你引荐。”
苏秦要的就是这句话,听王九如此说心中大快。他一摆手,后面的人马上呈上一盘金银。王九知道苏秦的意思,心中不好推辞,说道:“我本来是不应该要恩公给我什么的,可是我知道恩公的做事原则。恩公放心,我会上下打点,把这件事情当做我自己的事情来做!”苏秦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回去吧。现在尽管奉阳君去世了,可毕竟是敏感时期,我不想因为你来我这儿给你找口舌。”
王九拜了一拜,走了。
很快,赵肃侯便召见了苏秦,比苏秦想象的还要快。
赵肃侯说道:“先生远道而来,十分辛苦。”苏秦见赵肃侯的态度不像是对自己有很大敌意,尽管也不像没有,但充其量是试探的状态,苏秦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他说道:“大王可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赵国吗?我听说如今所有臣下百姓都希望能够到您身边,聆听一下您的治国方法啊。并且这种渴望已经持续了很久了。我敬佩您的仁义,但是,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您也过于仁义,以至于奉阳君当权。他是个嫉妒人才的人,您又不喜欢和他争执,这就使得宾客和游说的人来到赵国的不是很多,也不能在您面前畅所欲言。如今奉阳君已经不在了,对您来说,您终于可以和您喜爱的百姓军士们亲近了。所以,请恕我来冒犯之罪,我今天要请您听听我的一些想法。”
苏秦的开场白说得十分精彩,赵肃侯非常受用,脸上逐渐显示出了喜色,而不是苏秦刚进来的时候稍微的敌意。他说道:“先生为寡人着想也确实辛苦了!请坐请坐,先生的意见还有什么,尽管说,寡人会认真考虑的。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寡人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