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听了张仪的话,心中一惊,忽然想起来被楚相殴打的事情来了,又想起自己孤身零零四处漂泊,没有个依托,不禁悲伤起来,想起张仪,大生同命相怜之感。拍拍张仪的肩膀,“咱们要是现在遇上师父,那该多好啊!”
张仪使劲点了点头,“看来只有师父能够解答我们的疑惑了,可是他在千里之外。”
苏秦叫店家添了热汤,二人慢慢吃着。张仪却笑了,笑得很简单,苏秦问怎么了,张仪说:“师兄不必担心,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倒是痛快许多,不用担心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种自己的地,吃自己的粮食。”苏秦不以为然,心道如果不是我请你资助你,恐怕你今天还在四处打野兔,口上却说道:“可是这兵荒马乱的,种地容易吗?还是困窘的多啊。”张仪不语。
苏秦又说:“你我二人还是得拼一把,我没有做一个官,却也没饿着,这就是希望吧!我在跟他们谈话的时候隐隐觉得师父的道理十分深奥,且十分有用,只可惜我一直奔波,没有好好真正地领会。”
张仪说:“不瞒师兄,师父的话,我闲来无事倒是多有参考,也偶然有会心得。”苏秦听说马上兴奋起来,他将两腿跪着,神采奕奕地问道:“师父曾经讲过的决断一词,到底应从什么方向思考,师弟解答我疑问。”
张仪略一沉吟,抿了口酒,缓缓道来:“人的一辈子总是面临着选择,有选择就需要有决断--选择的疑惑带来的决断。人其实是一种十分简单的动物,得到了福气就高兴,遇上了灾祸就痛苦,所以明白决断的道理是十分有用的。这是当初师父说的开头吧!”
苏秦说“是”。
张仪又说道:“这是我的理解,决断是由利益来决定的,失去利益就使人难过,这样需要的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俗话说的巧妙计策了。如果有利于自己利益的决策隐藏在不利的表象之下,就不会被接受,疏远由此就产生了。什么是失败的决断?我认为决断使人失去利益,或者使人遭受损害的,都是失败的决断。世界上有很多圣明的人,他们往往能够做事成功,这里有五条规律体现这一点。
第一,如果事情成功需要的条件是公开的,是见的人的,那就用公开的道德去解决,这是最普遍意义上的,法令的产生就是一个说明,当然,这里不是将道德与法令相混淆。
第二,如果情况有所隐秘,是虚伪的,那就需要隐秘的方法来决断,这里需要注意的是,隐秘未必不合乎道德。
第三,道术如果是正直的,最可靠的办法就是用信用与诚实决断。
第四,如果是奸邪小人遇到了危险祸患,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躲避起来,没有别的办法,当然,我是不喜欢给这种人出办法的,师兄也是吧?
第五,如果事情是按常规出现,这种情况不太多,那就很简单了,按照平常的方法来处理,再说一遍,这种情况还是不多。”苏秦听得十分入神,见张仪说话又回到了鬼谷里那种好为人师的口气,他不由笑了。
张仪接着说道:“对于当君主的人来说,他们的道理是无为。对于大臣来说,他们的道路是有为。有为与无为是相辅相成的,这有为的方法与无为的方法结合平素、枢机两项使用,那决断肯定就会合乎情理的。那么人们需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根据过去的事情加以衡量,根据将来的事情进行判断,根据平素作为参照,可以进行就尽快做出决断,这就容易事半功倍了。如果费尽心思,事倍功半,只要事情可行,还是可以做出决断来的,只是这样就失去效率了。总体说来,判断实情是应对各种事情的关键,拨乱反正来决定事件的成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以前的君主都用蓍草和龟甲来帮助他们自己做出判断。”
张仪说完长舒了口气,喝了口汤,苏秦早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了。
“师弟,你的确是十分难得的人才,师兄我比你差远了!”
“嗨,嗨。”张仪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过谦了。”
“不,不,像我这种没有什么才气的都可以出去赚一点钱养活自己,你如果有机会,更会飞黄腾达!来,咱们干了这杯!”
张仪只好再干了杯中酒。
苏秦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在你出山之前没告诉你些什么事情吗?”苏秦一直想知道鬼谷子告诉张仪了什么东西,这也是自己来找张仪的原因之一,苏秦知道,鬼谷子的博大难以想象,他告诫张仪的事情肯定很有价值。”
张仪边吃菜便回想,说道:“也没什么,他主要让我注意自己的品性,不可被热血冲昏头脑跟人争斗;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张仪挠着头想得可真是着急,苏秦也着急。忽然,张仪拍脑门,说:“师父告诫过我,说我们师兄弟或许会闹矛盾?”说完照常吃喝,在他看来,这是十分荒唐的,苏秦听说脑袋嗡的一下,自己现在就师弟是比较可以信任的人了,如果和他再有什么矛盾,那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这么想着,心理隐隐地又有另外的一个念头,那好像是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念头,苏秦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他明白那是一个对自己有利对师弟有害的念头,可能是师弟太信任人了,自己多虑了。苏秦想,最好是这么一回事。张仪心地实在,却也聪明,他见苏秦不太自然就说:“师父有些东西也是弄不明白的,不然他不会选择那么孤单的生活,所以,师父的话也不可全信,师兄试想,如果师父的话都是对的话,咱们不早就飞黄腾达了吗,苏秦听了觉得有理。
刚要继续把盏的时候,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笑道:“张仪兄,家中来了贵客就忘了兄弟我了?”
苏秦抬头一看,来人脸色明朗,剑眉星眼,双耳清亮,直鼻权腮,真是好一个人物。那人见了苏秦先做了一个揖,道:“哥哥请了。”
苏秦慌忙站起来回礼。张仪哈哈笑着叫店家添一副碗筷来,将而人拉下,对苏秦说:“师兄,这位叫杨公明,是此处的一个饱学之士,与我相交甚笃。”然后对杨公明说:“公明肯定知道这是苏秦哥哥了吧。”杨公明笑着说:“早闻得大名了,游说奉阳君的那位先生嘛,这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苏秦听了脸有些红,想自己被撵出来了他也知道吧。
杨公明好像看出来苏秦的不自在,说道:“不瞒你们说,今天我还真不是空着手来的。”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来,层层打开,是一大块油兮兮的布料。苏秦和张仪正在狐疑,杨公明将那布料一把揭开,苏秦与张仪同时咦了一声,那是一把极其不同寻常的“剑”,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剑与神秘人给苏秦的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一边开锋,一边没开,剑身散发出幽幽的寒光,因此苏秦叫出声来。张仪叫是因为这剑仿佛有灵性一般,他觉得上面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
杨公明见二人如此,十分得意,说道:“初次见面,没什么见面礼给兄长,这把剑就送你了吧!”苏秦心想这人会办事,待不要这剑了,可它除了把柄是黄色的,整个就是神秘人给自己的那把啊,他觉得自己跟这剑是有缘分的,于是也没有太推辞,连敬了杨公明三杯酒。
原来那杨公明是一个专门喜欢结交四方朋友的角色,听说奉阳君花大价钱买了苏秦的一把剑,而苏秦来到魏国寻找自己的师弟,就专门把自己的一把祖传的剑送给了苏秦。这种投资杨公明做得多了,也不全是为了巩固自己到处的关系。什么样的东西配什么样的人,他从苏秦的一系列经历中明白,这人日后非常有可能成大器。
三人把盏言欢,直到太阳西下才散去。此后便不是苏秦与张仪二人出来吃酒谈天了,变成了三个人。杨公明经常一语惊人,这也使得苏秦对他另眼相看,心道这人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