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感觉看到了一丝曙光,如果再有些耐心的话还是有希望能够互相理解的。夫人是这样认为的,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带着那个女人在府邸里四处参观。在这么多的房间里,女人看到自己喜欢的物品时,眼睛就会盯着看,因此就可以判断她的出身国。这可能成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夫人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餐厅里有一个涂漆的柜子,上面画着一对印度风格的男女,当看到这个的时候,女人的脸上突然有了光彩并开始用手比画起来,好像在说自己国家的人们都是穿着这样的服装;站在一幅画有盛着香蕉的果篮的画前面,她露出了愉快的表情,意思是说自己出生的国家盛产香蕉。
晚上,准备带她去床上休息时,她拼命地摇着头拒绝,和在霍顿家的情形一样,她用随身的衣物铺在地板上睡觉。
即使风俗习惯再怎么不同,不上床睡觉这一点依旧让沃勒尔夫人感到非常惊讶,女人肯定认为床上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沃勒尔夫人做了个实验给她看,告诉她这样做是不会给她造成伤害的。沃勒尔家的女儿躺在了床上装出睡觉的样子给她看,告诉她这样做并不可怕,让她放心,但她还是不停地后退不愿意靠近床。她坚持要把被子铺在地板上睡。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了。女人严肃地跪在地上,首先是面朝东,然后又面朝西,一边仰面朝天一边大声唱着什么。
好像是在膜拜太阳一样。
从这带有神学色彩的举动上,沃勒尔夫人肯定那个女人是一位虔诚的教徒。第二天早上她从教区牧师那里得到了一幅东洋宗教画和中国、印度的风俗画集。宗教画是英文书写供研究用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让她看了图册,看得出她对印度相关的部分都非常有感觉,时常会点头微笑。接着,她画了一艘大船,看似想乘着大船回家去。夫人再次带着她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散步,拿出朋友带来的东洋特产和印度装饰品给她看。每当这时,女人就像看到了本国亲人一样高兴,自己也用手比画着这些物品和自己国内的东西一样。她又指了下自己,发出鹦鹉般的声音不停叫着:
“卡拉布!卡拉布!”
沃勒尔夫人微笑着。她明白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卡拉布。这样一来卡拉布作为沃勒尔家的客人在康奈花园里住了下来。
前面说过,卡拉布是一个小个子女人,而且很有魅力。
漆黑的头发和眼睛,线条感很强,红红的嘴唇,小麦色的皮肤,水嫩的肌肤。她崇尚神灵,很讲礼仪,拥有和蔼的贵族气质。虽然语言上无法沟通,但是沃勒尔夫人非常喜欢卡拉布,她像母亲一样,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一段时间,附近大学的语言学教授及众多的学者都来到这里,想给卡拉布充当翻译,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拥进康奈花园,却没有一个人成功。阿拉伯语、印度语、汉语的学者们都皱着眉头一句也翻译不出来。又像阿拉伯语,又像汉语,又像印度语,这真是不可思议,和语言学的系统完全不同,一句话也不懂。不论谁来都无法推测出她的意思,多么奇妙啊!根据这些分析,她有可能是日本人。不管怎么说,语言学者团队的出动也没有解决问题。沃勒尔夫妻也放弃了,就这样不管了。他们开始教卡拉布说英语,认认真真地教她。他们期待着卡拉布能学会英语,这样就能打开有关她的一切的神秘之门。
这正是英国乡下人特有的慢性子。卡拉布不吃兽肉。她只要看见肉类、葡萄酒、麦酒等发酵类饮料时都会露出反感的表情,然后背过脸去。卡拉布的饮食主要是水、茶、鱼类、鸡蛋、面包、牛奶蛋糕和水果。
她经常坐在地板上默默地微笑,有时情不自禁地大声祈祷,当然还有每天必修的英语课。但是她连ABC都无法记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最初的好奇心渐渐地褪去了,连亲切的沃勒尔夫妻都开始面露难色,秘密地商量着对策: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是啊,到底怎么办才好!如果现在把她赶出去就太可怜了。她也没有别的去处,语言不通,再加上现在刚开始和我亲近了……”
“但是,我想她是那天晚上突然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霍顿家门口,应该是从什么地方走过去的。应该不是从内地过来的,而是从海岸边过来的吧,那么在她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应该会遇到过什么人吧。那么我们就从外部开始寻找线索,只有先弄清楚她到底是哪国的人。”
提到阿蒙兹伯里附近的船舶靠岸处,首先就是布里斯托尔港。沃勒尔氏夫妻带着卡拉布去找布里斯托尔市的市长,想依靠警方的力量进行调查。从她那身怪异的服装上看,无论谁见过她都会留有很深的印象。这里是一个出口很多的港口镇,流传着一些靠不住的传闻。沃勒尔氏夫妻不仅是在码头附近,对布里斯托尔到阿蒙兹伯里沿途每一家都进行了走访,但是谁都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那么这个一句英语都不懂的东洋女人,这样的打扮独自一人,从反方向的伦敦海岸走了几天才到达内地的可能性也很小。应该是在途中受到了审问被保护起来了。
保护对了,可以把她交给官府让他们对她进行保护。想到这个好办法后,这边的市长会妥善处理的。把她作为流浪者交给布里斯托尔市的妇女之家,沃勒尔氏夫妻就回阿蒙兹伯里了。试想一下这位语言不通的卡拉布,还是照例睡在地板上,大声地祈祷着,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同住者都对她束手无策,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吃的食物也有所不同,她本人也感到很为难。沃勒尔夫人和卡拉布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后,虽然在语言方面无法沟通,但是对她脾气也开始了解了。沃勒尔夫人想到卡拉布太可怜了,过了两天后又去了布里斯托尔把她领回来。就这样卡拉布在布里斯托尔妇女之家待了两天后再次作为沃勒尔家的贵宾被请了回来,在阿蒙兹伯里康奈花园被人照顾着。
为了不让她整天地玩,沃勒尔夫人就试着让她拿起针线。没想到她操作起来非常灵活,简单的东西只要让她看一下样本就能缝制出来。渐渐地她被大家当成了珍宝。她还有绘画方面的天分,只要有空就会画一些人物和物品。一直有笔谈这种说法,这里却是画谈通过画来交谈。根据卡拉布的画,沃勒尔夫人判断她是从很远很远的东方之国来的,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她享有崇高的地位,在反动运动混乱之际被诱拐上了船,在海上航行了几个月之后,身无分文的她被丢到了英国海岸等。虽然表达得很模糊,像在说梦话一样,但是以夫人为首的沃勒尔一家对于如何解开她的身世之谜怀有浓厚的兴趣,对这样的猜测半信半疑,人们也就将就着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对于这样一位身份高贵的人也不敢怠慢。当然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还是会有人怀疑的。有一部分人听到这样的说法后歪着脑袋表示怀疑,也有人对这样的闹剧一笑置之。这些不相信的人们也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因此也只能保持着沉默。事件有了戏剧化的进展。
有一位翻译可以理解卡拉布的语言,和她自由地进行了对话。卡拉布到底是谁?
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神秘成为全国议论的焦点。“康奈花园的卡拉布”、“阿蒙兹伯里市的卡拉布”到“格洛斯特郡的卡拉布”,最后成为“英国的卡拉布”大家好奇的焦点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布里斯托尔市政府和警察主动向全英国及欧洲大陆沿岸发出身世调查协助请求。在布里斯托尔港寻找去过东洋旅游可以破解“卡拉布语”的人。有两三个去过印度,在中国英国商管工作的人来到了卡拉布的面前,但是都破解不了。双方答非所问地交谈着,对于“卡拉布语”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稍微夸张点说,“卡拉布语”成了全英国的“时间问题”。
巴斯镇上有一位叫威尔金森的医生博士。威尔金森博士是沃勒尔氏夫妻的好友,他对孤单的卡拉布寄予的同情和这对夫妻一样,甚至超过了他们。他站在学者的角度对她的国籍、被流放的事情以及“卡拉布语”都非常感兴趣。博士首先从文字开始着手调查,好不容易让卡拉布写了两封信,把信送到巴斯和布里斯托尔的两所大学里进行解读,这些文字好像是某些暗语一样怎么看都看不懂。只是从文字的点线上看有点像是印度语。这次威尔金森博士单独与卡拉布见了面,博士让她数数。“卡拉布语”的2是“duce”,3是“tura”,5是“zenne”。博士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法语里面的2是“deux”,3是“trios”,5是“cinq”。听上去这两种语言有相近之处。
葡萄牙人曼纽尔·艾勒索刚刚从默里群岛旅游归来,他经常来往于布里斯托尔港和巴斯镇,在这两个地方各花一半的时间住宿。对于卡拉布的传闻他也是早有耳闻了,也想帮她做翻译,但是不知道门路所以就一直没有去。这次一个巴斯镇的熟人把他介绍给了威尔金森博士。通过博士他见到了卡拉布。
就这样,神秘的“卡拉布语”终于被解开了。
曼纽尔·艾勒索是葡萄牙人,是当时流行的航海探险爱好者。他在默里群岛待过一段时间,肤色就和近东人一样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俨然一副探险家的样子。在威尔金森博士的带领下他见到了卡拉布。
二人见了面以后,艾勒索回过头来冲着博士笑了起来:“这真是没有办法啊,这种语言是谁都听不懂的。”葡萄牙人满脸得意地说着,“这个女人说的话不是单独的某国的语言,是很多种国家语言的结合体,是一种特殊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