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白色的袍服没有跟其他客人一样马上走开,倒是停在她面前,在人在报禀了一声:“宰相大人,到!”
柳寒烟伏地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虽然明知阮凌风此来有助与她,却还是莫名的紧张。有种从前世带来的恐惧,总觉得面容洁白的俊美面容下的人,心底都会有许多的阴暗,那不是她可以触碰的一角,她虽然重生,却不愿意为人棋子,重复另样的悲剧。
阮凌风站定在她面前,看着那双白嫩细洁中带着几分隐忍中跳动着青筋的手,眸色一闪,从容温柔的问道:“嫡女何以累至如厮,莫不是身体不适?”他这话一出,在厅内聊天的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向阮凌风,以阮凌风的身份到哪里也是引人注意的。
在门口束客的嫡子或嫡女的身份跟平日是不同的,既便是嫡女也是当做嫡子来用的,所以今日柳寒烟就是柳家的嫡子,客人若是想说上几句话,也很正常,只是因为柳寒烟才回柳家,并无任何人相熟,所以进去的客人没有与她交谈过一次。
“无身体不适,大人请进!”柳寒烟从容的跪着淡淡的道,依然伏地不动,眼角余光处只有那片白色的袍服,白的刺眼,静静的跪伏在那里,更显得腰线修长,纤弱,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在粗陋中更见妖娆之姿。
“既无身体不适,为何手指颤抖,指背冒汗,身子哆嗦?”他温柔的问道,低低笑问,当着那么多人,他用那种低沉,清润中带些山间流泉般动听的声音说着关切的话,在这样的时刻煞是动人。
厅房里,柳思谦听到忙走了出来,跟阮凌风见了一礼,目光顺着阮凌风的目光落在柳寒烟深伏着趴在地上的手上,果然细嫩的手上青筋横起,微现哆嗦,显然在用力的隐忍着什么,急问道:“烟儿,身体可是不好,若实在不行,让你三妹代了你,你去休息吧!”
“父亲烟儿没事,并无不适!”柳寒烟低头伏地跪伏在地,声音依然平和温柔,若不是看到她时不时有些痉挛的手指,谁都不会发现她竟是己经忍耐到了极限。
她身后的春梅忍不住起身张了张嘴,身边的玉竹猛的扯了一下衣裳,把她重新扯了下去。这样的动作虽然小,但还是落在了柳思谦的眼里。
柳思谦冷哼一声道:“春梅,你来说烟儿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们没有好好侍候烟儿,让她生了病?”
“奴婢不敢!”春梅怯生生的回答,不敢多说一句话,却在柳寒烟的衣领上多停了几分,却似有顾忌一般,欲言又止几下又咬了唇不说。
见春梅分明想说什么,却惊惧的住了嘴,再看柳寒烟痛疼偏又强忍着,脸色更显苍白,脆弱,柳思谦生出了一股怒气,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贱婢拉下去,重责二十杖。”
他身后立刻闪出来两个家人,面无表情着上前就来拖春梅,玉竹。见柳思谦真到动手,柳寒烟伸手拦住。
“父亲,慢着,实是烟儿不好,不关她们两个的事。”柳寒烟再跪伏不下去,抬起头,急道。
众人才发现她嫩白的小脸上苍白如雪,冷汗直冒,分明己是强忍到极致的样子,既便是这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脆弱中带着几分倔强,长长的睫毛黑鸦鸦的扬起,紧咬着的樱唇己带了血迹,脸上艰难的露出笑容,眸光中半是委屈半是坚忍。
“大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好怎么不跟姨娘说清楚,让三小姐代大小姐在这里束客就行了,好在做衣裳的时候替大小姐也多做了一套,一会就让三小姐来替着大小姐就是了,两个丫头也真是的,你们小姐病成这样,怎么就不扶着点,还让她这样撑着,女孩子家,伤了身体可怎么好!”一直守在外面的王氏冲了进来,隐去眼底的怨毒,关切的道,命两个婆子上来扶柳寒烟,想把她带下去。
也不知道她弄了什么法子,这两天又哄得柳思谦高兴,侯府上下竟然风平浪静的很。
二姨娘不怕柳寒烟衣服里的事被发现。那件衣服是不好,但是线粗了又如何,本就是粗衣布服,还能要求的如何细致,脱下来谁能发现其中的玄妙,二姨娘自信这种奇异的“天蚕针”,这里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
柳寒烟难道还能指责这个庶母没有在家祭上拿出上好的丝绸衣物与她穿吗!这是二姨娘只所以敢明欺柳寒烟的主要原因之一,她这两天早把个柳寒烟恨得要死,阴狠的藏在眼底,只这一次,柳寒烟就再不能得到好婚事,以后这小贱人还不是握在自己手里。
“住手!”见两个婆子伸手过来欲拉扯她,柳寒烟的脸色冷了下来,冷冷的道,清幽的眸子抬起己是漆黑一片,看了看二姨娘一眼,王氏只觉得一股寒意犹然而生,莫名的退了一步。
“父亲儿实在没病!”她转回头冲着柳思谦娇柔的笑道,伸手从墨玉手中接过一块帕子,轻雅的拭去脸上的汗水,苍白着脸上露出娇美可人的笑容,只是却憔悴的惊人。
“大小姐怎么可能没病,看看小脸都白成这样了,听姨娘的话,先进去休息吧,你大姐身体好,跪在这里才合适,小女孩家的,一会可得跪一天,三小姐的身子自来病弱,哪里吃得消。”二姨娘回过神来,又抢在柳思谦面前急急的道,她是精于算计的人,这时候却觉得那双明眸看了让人心慌,只想着赶快把柳寒烟带进去,别惹出什么事来。
王氏说完朝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不再迟疑,一人拉住柳寒烟的一只手,看似扶实是把她拉着,嘴里还:“大小姐,还是跟老奴们回去休息吧。”
她这是要坐实了她体弱多病的名声,官吏之家的主母谁会愿意娶一个身体差的才跪了一会就承受不住的女子为妻,若是身子经不住,怕是连子嗣也坚难。
“放开!”柳寒烟冷冷的喝道,用力甩开两个婆子的手。扶着春梅的手,强撑着冲着王氏深深一礼,那双明澈的眸子己疼的一片雾蔼,绝色无双的容颜仿佛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竟是说不出的脆弱和委屈。
这一礼让王氏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急急的退开,当着这么多人,她那敢当柳寒烟这个嫡女的礼。
“多谢姨娘关心,姨娘幸苦了,没想到姨娘待我这么好,还要让三妹来帮我,三妹那里有这样的衣物吗?”柳寒烟压下心底滔滔的恨意轻柔的道。
柳寒烟是嫡女,在家祭上对着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行此大礼,这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合礼数的,不过却也看出这个姨娘跟别的姨娘是不同的,怕是在内院权力颇大,让个嫡女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是姨娘还是主母?”
这里面有名士,那一个不是想说就说,当下有人就给了王氏没脸。
“一个姨娘居然登堂入室,有违人伦!”另一个也指责道。
阮凌风站在边上,眸底滑过一丝笑意,看她跪伏在那里,几分委屈中带着小心,分明是一副受了欺负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这时候又维护起王氏来了,温婉的道:“姨娘虽然不是主母,但母亲身子骨不好,何况已经代替母亲祭拜过先人,己算得上是……”
“荒堂,一个妾室顶替了祖母一次家祭就想被扶正。”己有人听不下去了,直接斥责,柳思谦的脸当场就黑了,这些都是名士,若是被传出去他重庶轻嫡,可是与他的官声有碍,甚至还会被参一本。
“柳小姐,若是相信,我帮你诊断一下可好?”阮凌风蹲下身子,也不待柳寒烟反对,浅笑着扶上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温柔,那身如雪的白衣低了下来,没让人觉得他的失礼,倒更让人觉得他的高华如月,皎皎尊贵。
这样的人亲身伏下身子替柳寒烟诊治,这得多大的造化啊,树影后,一身粗布素衣早得了信准备替换柳寒烟的柳家三小姐看的痴了,只希望那张俊脸上的笑容是对着自己的,手指捏在一边的树叶上,被尖锐的叶片刺伤了也没有感觉。
脑海中只留下这一刻,如月般的俊美少年勾人心魂的笑容,本来以为司马凌云,尤月城己是俊美无双了,原来人还可以俊美高洁到如此,尊贵无双,俊美无瑕,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多谢白公子!”柳寒烟大方的伸出手,黑的不见底的明眸看向阮凌风,唇边慢慢的弯起温柔娇憨的笑容。真是个灵慧绝顶的女子!最难得的竟然还如此艰忍,正是自己要找寻的对象,适当的时候他愿意伸出橄榄枝……
阮凌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搭在她凝白的腕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微一沉呤:“大小姐无病,却是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