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卦》是《周易大传》即《易传》十篇中的一篇,该篇成书于何时何人?自古及今向无定论。事实上,从文本《周易》看,《说卦》在整个《周易》、《经》、《传》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没有《说卦》,就没有《周易》,更不可能有《易传》其他各篇的产生和形成。因此,探讨《说卦》的产生、形成及其时代,是《周易》研究的重要课题。有鉴于此,笔者不揣浅陋,试就此题略作梳理,以求得到方家同仁指教。
一、《说卦》的意义
如所周知,凡对《周易》有所耳闻的人,都知道《周易》就是讲八卦的筮卜之书。然而,当人们看到《周易》文本时,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却不是八卦,而是六十四卦的卦画、卦名、卦辞及爻辞,只有通过一番复杂的分析和解说之后,才逐步看到六十四卦是由八卦两两相重而成的,也就是说六十四卦是由八卦演变而来的。那么八卦在什么地方呢?八卦却在《易传》中。具体而言,八卦就在《说卦》中。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为因如此,要知八卦为何物,首先必须读《说卦》,只有理解了《说卦》,才能理解六十四卦,也才能理解《易传》其他各篇。这是因为,整个六十四卦的卦画、卦象及其卦爻之辞及整个《易传》对《周易》经文的注释和阐发都是依据《说卦》对八卦的解说为基础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笔者认为,没有《说卦》就没有《周易》。可见,《说卦》在《周易》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第一,《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就是指《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就是《周易》所谓的八经卦。八经卦两两相重即形成六十四个重卦。诸如:《乾》和《坤》组成《泰》与《否》;《乾》和《震》组成《大状》与《无妄》;《乾》和《巽》组成《垢》与《小畜》;《乾》和《坎》组成《需》与《讼》;《乾》和《离》组成《大有》与《同人》;《乾》和《艮》组成《遁》与《大畜》;《乾》和《兑》组成《夬》与《履》,如此等等。可以看出,八卦是六十四卦之根,六十四卦是八卦之枝叶。没有八卦,就没有六十四卦。从卦画上看,八卦由三个爻组成,而六十四卦均由六个爻组成。为了便于记忆八卦的卦画,古人有顺口语如下:“乾三连,坤三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据此即可画得八卦之画。由八卦两两相重即可画出六十四个重卦之卦画。
第二,《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别象征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物象,亦称之曰八卦卦象。即“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如此等等。而六十四卦是重卦,而重卦则是由两个八卦之象组成。因此在重卦中由两个八卦之象组成的卦象又称之曰六十四卦之卦象。根据重卦卦象的称呼,人们便可得到的重卦之卦名。诸如:“乾为天,天风《垢》,天山《遁》,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火地《晋》,火天《同人》;坎为水,水泽《节》,水雷《屯》,水火《既济》,泽火《革》,雷火《丰》,地火《明夷》,地水《师》。”等等,凡此不一而列。这说明六十四卦之卦名皆出自组成该卦两经卦之卦象。所以,不了解《说卦》为人们展示的八卦的卦象,也就不能准确的把握六十四卦的卦象及卦名。因此,要准确把握六十四卦的卦象、卦名及卦画,最基本的是要掌握《说卦》所提供的八卦的物象即八卦所象征的事物。
第三,《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所象征的自然物象即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各有其不同的性质和属性,这就使得人们能够更为准确的认识和把握六十四卦所表现出的卦象的性质和属性。从其性质来看,《说卦》言:“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入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从其属性来看,以动物论,《说卦》言:“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锥,艮为狗,兑为羊。”以人体论,《说卦》言:“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以家庭论,《说卦》言:乾为父,坤为母,震为长男,巽为长女,坎为中男,离为中女,艮为少男,兑为少女。如此等等,这就为六十四卦之卦爻辞借以说明六十四卦之卦象提供了依据。
第四,《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具有宇宙论的意义。所谓宇宙论意义就是《说卦》将八卦置于整个宇宙空间和万物存在的基础之上对其进行整体把握。从宇宙空间看,《说卦》认为:“震东方也”,“巽东南也”,“离南方之卦也”,“乾西北之卦也”,“艮东北之卦也”,《坤》《兑》《坎》三卦《说卦》没有直接说出方位,但依据其排列序次可以见得《坤》为西南,《兑》为西方,《坎》为北方。从万物的存在看,《说卦》认为,万物“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从万物的生成看,《说卦》认为“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燥万物者莫噗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而载万物者《说卦》未言,然按八卦来看即为《坤》。如此等等,将整个宇宙万物囊括于八卦之中。
第五,《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之间存在着一种对立与统一的关系,这种关系即为古代人所言的相生相克关系。《说卦》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此之天地、山泽、雷风、水火就是八卦《乾》《坤》《艮》《兑》《震》《巽》《坎》《离》的相克与相生。其具体表现则为“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垣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从而使八卦具有了宇宙万物生息流转的意义。
第六,《说卦》告诉人们,《周易》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每个经卦均由三爻而成,此三爻反映和体现的是天道、地道和人道。而《周易》六十四卦之重卦则由六爻组成。爻既有阳爻,又有阴爻。故《说卦》言:“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在这里,“三才”从八卦卦画看为每卦三爻,一爻为一才。从六十四卦之卦画看,初爻二爻一组,三爻四爻一组,五爻六爻一组,三组为三才,从义理看即为天道、地道与人道。故《说卦》认为,圣人作易的功用,就在于运用三爻变化和三才流转,通过阴阳交变和迭用柔刚,从而予测人生命运的吉凶祸福。
可以看出,《说卦》通过对八卦的解释和说明,基本上将《周易》的主要内容已经表述清楚了,它对于人们从整体上认识和了解《周易》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说卦》在《易传》中的位置
在文本《周易》中,《说卦》被排在《易传》诸篇的第五位,即《彖》《象》《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其中《彖》《象》《文言》被融入经中,《系辞》《说卦》《序卦》《杂卦》附其后。《周易古经》即六十四卦之卦画、卦名及卦辞爻辞本不与《易传》诸篇相杂。但事实上文本《周易》是《经》《传》合一。《经》《传》合一的文本体式究竟出于何时何人?数千年来无有定说。《三国志·魏志·高贵乡公传》言为东汉郑玄所为,而《汉书·艺文志》颜师古注则称为西汉费直所致,孰是孰非尚无定论。不过依笔者之意,《经》《传》合一可能始于汉代,是汉代人将《传》合于《经》中,遂形成今传世之文本体式。
关于《周易大传》即《易传》诸篇的次序,实质上涉及的问题也就是《易传》诸篇的成书先后。关于《易传》诸篇的成书先后,古今学人亦无定说。笔者以为,《易传》之成书先后应以《说卦》为首篇。这是因为,从《说卦》的内容可以看出,《说卦》最先设定了《周易》八卦的性质及其所象征的事物。《易传》其他各篇虽然均从不同角度注释经文,但其共同点都是依据《说卦》之义。
首先,从《象传》看。《象传》的特点是直接从《周易》挂象中推阐出《周易》之义理。诸如《乾》卦,《象传》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象传》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屯》卦,《象传》言:“云雷,屯,君子以经纶。”《蒙》卦,《象传》言:“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等等。但《象传》所推阐之各卦之义理无一例外的均借助各卦之卦象。而卦象则是由《说卦》提供的。诸如:“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入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可见,《象传》言《乾》象为“天行健”,首先是直取《说卦》“乾为天”。其次是直取《说卦》“乾健也”。《象传》言《屯》象为“云雷”也是取自《说卦》之义。《屯》卦是下震上坎,而《说卦》言:“震为雷”“坎为水”。而雷在云中,乌云雷声交集必致雨水,水从云出。所以,《象传》言《屯》卦之象为“云雷”。以此而言,《说卦》当在《象》先。
其次,从《彖传》看。彖者,裁断也。“彖传”即裁断一卦之意的文辞。从《彖传》之文辞看,《彖传》每裁断一卦之意,均以《说卦》所提供的八卦之卦象为据解释各卦之意。诸如《蒙》卦,《彖传》言:“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这是因为,从《蒙》卦卦象看,其卦象为下坎上艮,以《说卦》之意,“坎为水,艮为山。”又“坎陷也,艮止也。”故《彖传》才有“山下有险,险而止蒙”之义。又如《讼》卦,《彖传》言:“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这也是因为,以《讼》卦卦象看,其卦象为下坎上乾。以《说卦》之意,“坎为水,乾为天”。又“坎陷也,乾健也”。故《彖传》才有“上刚下险,险而健”之说。再如《泰》卦,《彖传》言:“‘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这是因为,从《泰》卦卦象看,其卦象为下乾上坤。以《说卦》之意,“乾为天,坤为地”。又“乾健也,坤顺也”。天健上行,坤顺从下。故《彖传》才有“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之语。如此等等不一而列。故《系辞》言:“彖者,言乎象者也。”可以看出,《彖》义均出自《说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