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日暮
时隔多日，如今，看到面无血色的展昭没有一点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包拯只觉得心头好像压了块巨石一般，连气都喘不上来。
“公孙先生，”包拯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自己的声音吵醒了那沉睡的人一般，但是包拯却知道，若是这声音能够吵醒这个孩子，那……“展护卫伤势如何？”
公孙策小心地将展昭的手擦拭干净，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淋了个整夜的缘故，展昭的手冰凉而带着些许僵硬，连呼吸都是时断时续，无论用热毛巾捂了多久，竟然连一点热气都没有恢复。
“大人，”公孙策起身，转身面对着那床前的几人，眼中已经闪着点点的泪光，“展护卫的一双眼睛，已经被人毒瞎了……”
“什么？！”包拯大惊，奔到床前，细细一打量，果然，那展昭的眼睛虽然紧紧闭住，但眼圈却隐隐现出了青黑。“可是中了毒？”
“不错，而且，此毒怪异，学生连听都没有听过。而且，还不止于此，”公孙策将展昭的衣袖撩起，让包拯看展昭手臂上的一抹青色。
包拯并不懂得什么毒，只觉得那抹淡淡的青色触目惊心：“这也是毒？”
“是的大人，这个毒名为三日暮，乃是江湖上较为有名的毒，依学生看，此毒应该是从展护卫腹部的伤口中传入的。而且此毒凶猛，中毒超过三日者，势必毒发。”
“可有解毒之法？”
“有。青龙珠。请包大人向皇上借用宫中的青龙珠。”
好容易抓住一丝希望，包拯毫不犹豫道：“王朝马汉！更衣进宫！”
夜，越来越深了，天上的雨，却依旧在下，仿佛是没有了尽头一般。都道苍天有眼——苍天若是有泪，难道也要在这一夜流尽不成？
血战那天，玉辰宫，并没有雨，但是却仿佛，满眼，全是雨水——红色的雨。
衣裳被血染了个通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被他杀掉的人的血，从湿透的衣袖上滴下，白色的剑锋低垂在地面上，拿着剑的手已经不住地颤抖，那殷红的血顺着宝剑的剑锋蜿蜒流下，混合到地面，成了一股细细的红流。空气中溢满了一种血腥味——新鲜的血的味道，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清甜。
仿佛是被眼前那个身上突然而起的杀气震住一般，那旁边围上来的越来越多的玉辰宫的守卫居然不敢再轻易靠近，那个浑身浴血一般的年轻人慢慢走下台阶，经过那些尸体身边的时候，甚至不曾看过他们一眼，手中握着的那把平凡无奇的剑身上满是殷红的血迹——没有人再敢轻易上前送死，眼前这个人，他是南侠展昭呢，虽然年轻，却是已经少年成名，名动朝野。
大厅之中，反复死一般寂静，但是寂静却不代表事情的完结，经历了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厮杀，就算是铁打的人，恐怕也支撑不住，更何况，在那之前，他本就已经是虚弱至极。
被血浸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刚刚从那寒冷的冰窖中脱身，如今，一下子置身在温暖的大厅中，那夹杂在冰火之间难以言表的痛苦，几乎让他手无力再握紧手中的剑。
大厅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带着颤抖的喘息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中，身上的血迹未干，艳色不退，更加衬得他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此时，他依靠在石柱上，清澈无瑕的眼睛正穿透过层层的人群，看向那人群之后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二日黎明之时，雨已经住了，到了晚上，漫天的乌云居然也散去。因为天气寒冷，开封府中也是冷冷清清。
展昭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居然依旧未见任何动静，白玉堂不由得烦躁不已，逃一般离开了展昭的房间。
白玉堂举头望着天上，只觉得那月光冰寒，像是并刀的尖口，刺啦啦就将人剪开。四面都是风，冷冷地扑在人身上，直吹的衣角扬起。
正恍惚着，忽听中庭外传来稳健而快速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刚刚离开不久的包拯。包大人看来十分不放心展昭，一向沉静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白玉堂有心事，连施礼都忘了，直截了当道：“包大人。可是来看展昭？”
包拯点点头：“白少侠，展护卫如何了？”
“还没有醒来。公孙先生在为他诊治。”
待包拯进了房间之后，白玉堂依旧孤零零站在院中，院子里除了展昭房间透出的微弱灯火之外，只有一盏包拯留下的灯笼挂在树上，若是平时，白玉堂定然会吹熄灯笼，看看这天地间的一片好月色。但是此时，却连张嘴都倦怠。他无语望天，惟见高天皓月，冰轮如镜。照着自己淡淡一条孤影，无限凄清。
“公孙先生，展护卫已经服下了解毒汤药，为何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展护卫！展护卫！”
这时，房中的惊呼声震醒了一直在发呆的白玉堂，白玉堂还未反应过来，人却已经冲进了房间，见到了那原本昏迷不醒的展昭此时居然可以做起来，但是，那看到展昭性命无忧的笑意还未现个圆满，便已经僵硬在嘴角——展昭的脸上虽然依旧苍白，但是昨日那明显的青色已经褪去，可是，可是……“猫儿！你的眼睛……”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惊呼，原本半垂下眼睑的展昭转头朝他的方向望去，是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没有神采，没有灵动……如同死水一般……
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只慢慢响起白玉堂轻微的质问，可是连白玉堂，都不知道该去质问谁：“青龙珠，不是可以解天下百毒？为什么？没有治好你的眼睛？”
“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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