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钱老板领着柳如霜敲开了苏雅博包间的门。
张杉打那柳如霜进房间之后,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钱老板和苏雅博寒暄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等到钱老板交代完柳如霜离开包间,而柳如霜也向两人行过礼之后,张杉的魂儿才从柳天仙身上飘回来。
张杉请人是打着苏雅博的名号,现在人来了,苏雅博当然推脱不了招呼人的责任,不过和美人说话,苏雅博也乐意之至。
“柳姑娘琴艺高超,曲艺精妙,一曲凤求凰当真绕梁三日,余韵无穷。柳姑娘赏脸肯来喝苏某这杯茶,苏某真是三生有幸。”苏雅博是生意人,这些场面话全都信手拈来。
“苏少爷客气了,如霜技艺浅薄,能得苏少爷谬赞,该是如霜的福气才对。”柳如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这柳如霜的名字的虽然带了个“霜”字,但其人却是浓艳妖冶,艳丽无双,与那洁白无瑕的霜雪沾不上半点关系。不过这柳如霜虽然妖艳,却不媚俗,一举一动之间大方得体,一颦一笑之间也无半点献媚。
“柳姑娘谦虚了,柳姑娘琴艺天下无双,张某闻之念念难忘,今日得见柳姑娘风姿,当真惊为天人。”张杉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和美人搭上了话,一张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巴不得美人多看他几眼,多对他笑上一笑。
可惜这些好话听在柳天仙耳朵里就成了轻浮调戏之语,就连张杉那张笑脸也成了无耻猥琐的样子,再看看坐在旁边俊逸端庄的苏雅博,两相一比,高下立现。
这也怪不得张杉,苏雅博虽然喜欢美色,却不是急色之人,他欣赏美人,也懂以礼相待。也正是这份礼貌,让很多美人对他暗自倾心。但张杉不同,他虽也是富贵子弟,却没有苏雅博这份操行,只因生了副好皮相,才在烟花之地得了不少青睐。
柳如霜虽是歌姬,但妙音坊不是风尘之地,她以技艺为生,自有一份清高,面对张杉这样的登徒浪子,嫌弃厌恶也在情理之中。
“张公子谬赞了。”柳如霜虽然讨厌张杉,但还懂得待客之道,对于他的那些好话,也就不轻不重地谦虚一下。
可惜柳如霜的客套话进到张杉耳朵里就变了个样,柳天仙跟自己说话了,那就是自己接近人家表心意的大好机会啊。张杉舔着脸,趁着给柳如霜倒茶的机会,往美人身边挪近了一个位置:“柳姑娘喝茶,这茶不错。”
张杉这话其实纯粹是睁着眼瞎说的,一个开门做生意的歌舞坊,茶叶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张杉那点司马昭之心,柳如霜又怎么会没有看出来,不过柳天仙确实有分寸,小小抿了一口茶水,也算没有驳了张杉的面子。
转而对着苏雅博道:“如霜不知苏少爷大驾光临,未能有所准备,如果苏少爷不嫌弃,如霜就唱首小曲儿聊表心意。”
还未等苏雅博有所表示,张杉手便已经搭上柳如霜的手腕:“不嫌弃不嫌弃,只要是柳姑娘唱的歌,我们俩都不嫌弃。”
柳如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到苏雅博微微颔首,便借着起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从张杉的手下抽出了手腕。
清了清嗓子,摆好了姿仪,柳如霜缓缓唱起了曲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唱的是《诗经》中的《蒹葭》,曲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曲,不过由柳如霜轻吟浅唱出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加之柳如霜唱作俱佳,一首曲子下来,倒也让人耳目一新。
“好好好,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柳姑娘当真名副其实,貌若天仙,色艺双绝。”苏雅博用力鼓掌,倒也是真心赞美柳如霜的歌喉。
而张杉早都把手掌拍烂了,一双泛着恶光的眼直愣愣的盯着柳如霜,就差流口水了。
如果刚才柳如霜还能心平气和地应付张杉,那现在再叫柳如霜装作一无所知,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啊。柳天仙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缓缓走回自己原来的位子,却是故意侧着身子,让自己向苏雅博的方向靠近了许多。
苏雅博支着手吞下手里的糕点,张杉和柳如霜两人的动作,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张杉的品行一贯如此,以前在烟花柳巷之地也就罢了,那里的女人都是个中高手,对着张二少的恶词****不但不会厌恶,只怕还会笑成一片。
可现在不同啊,妙音坊好歹是正经营生,柳如霜虽然抛头露面,但也是清白女子,哪里能容得张杉这样放肆。
咽下嘴里的糕点,擦了擦粘在手上的碎屑,苏雅博很“郑重”的咳了一声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时间不早了,苏某铺里还有些帐没有看完,今日先行告辞,改日有空再来欣赏柳姑娘妙音。”
“行啊,苏兄那你先走吧,我跟柳姑娘再聊会儿。”张杉此刻早就得意忘形,把自己怎么“有幸”见到柳天仙的功臣丢到了一边。
“苏少爷要走,如霜送苏少爷出去。”柳如霜会破例来苏雅博的雅间一座,自然是看中了他天下第一丝的名头,张杉之流她全不放在眼里,现在正主要走了,她哪里还会留下来对着本来就让她讨厌的张杉?
苏雅博的眼神从张杉身上划到柳如霜身上,又从柳如霜身上划回张杉的身上,最后一仰脖子,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柳姑娘了。”
“哎……你们都走了,那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走吧。”柳天仙都走了,张杉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了。
“张公子醉心曲艺,楼下表演正是精彩,张公子还是多做片刻,好好欣赏吧。”柳如霜对着张杉巧笑倩兮,手上力道却是半分不减,一把把人推回了椅子上,快步夺门而出,跟上先行的苏雅博。
从二楼的雅间到妙音坊的正门,再怎么送总也有送到的时候。
小厮在苏雅博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去给他准备马车,此时,苏雅博和柳如霜两人并肩站在妙音坊的牌楼之下,等着车夫将马车驾来。
“不知苏少爷对妙音坊的薄酒小菜可算满意?”柳如霜微微侧着头问苏雅博。
人要走了,总要说些场面话,说得好了,这人,说不定改明儿就来了。
“自然满意,美酒佳肴,秀色可餐,妙音坊当真人间天堂,让人流连忘返。”话里虽有夸大的成分,但妙音坊确实给苏雅博留下了好印象。
“得苏公子此言,实乃妙音坊之幸。苏公子下次再来,如霜必定倒履相迎,美酒相待。”同样带了几分轻佻的话语,从苏雅博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花心潇洒,听到了柳如霜的耳朵里,就成了字字珠玑。
“那……”苏雅博微倾上身,靠近柳如霜,馥郁的胭脂香气窜入鼻间,让人心旌神荡,“苏某就和柳姑娘这么说定了,到时柳姑娘可要遵守诺言,和苏某一醉方休。”
“苏公子玩笑了,如霜酒量浅薄,哪敢和苏公子……一醉方休。”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柳天仙微低着头,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苏雅博。
说话间,马车“嘀哒”而来,苏大少也不再逗弄柳如霜,道了声“再会”便爬进了马车。
车夫长鞭扬起,二轮马车晃悠离开。柳如霜看着远去的马车,想着刚才和苏雅博说的话,越想只觉得脸颊越烫,到最后竟似要烧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