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一定是刚刚的气氛太美好,路曜辰又难得地没发火,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错觉。怎么会安心呢?他并不爱她,她在他的生命里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没有任何停留的借口和理由。
他不过是喜欢曜曜罢了,而她现在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一时的兴致所至,以后会怎样,谁又知道呢?
她患得患失地卫生间里换好了衣服,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面上重又回到之前那淡漠疏离的表情,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路曜辰并没有站起身来送她离开,他只是躺在床上,一直含笑地看着她局促不安地迈出每一步。她始终低垂着头,那种被他盯着的感觉实在太过压迫了。
她几乎是梦游般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然后惊慌失措地进了电梯,然后下到公司楼下,看到有空车过来,就伸手拦了下,然后钻进巴士中,对司机飞快地说了一遍家庭地址。
她发现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原来她还是有期待的,为他的注视而羞赧和不安,为他每句话里可能会有的言外之意而心怀驰骋。她的脸颊渐渐发热起来,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不想让这种烦躁的情绪弥漫开来。
她急着今天必须回去,其实是因为这天晚上她在那家著名酒店的演奏厅里有一场独奏音乐会。刚刚她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换洗衣服的时候,曾经有个念头在脑子里逗留了那么一小会儿。她想着,是不是该问问他,要不要去看她的演奏会?
可不知为什么,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一阵羞愧。
她凭什么去邀请他呢?她和他之间从来就不是可以相邀的关系,她没有这样的资格。如果只是因为有床第间的亲密,所以就邀请他来,她会觉得自己的弹奏是一件低廉而下贱的事情。
于是,当她在卫生间里犹豫不决的考虑着是不是应该邀请他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给出了最直接而坚定的答案。
于是从她离开卫生间,到离开他的办公室,她始终没有说半句有关于晚上音乐会独奏的事情。
她在从房间里踏出的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是心怀着两个不同的莫夕颜的。
走进房间的,只是一个****。而走出房间的,却是可以在钢琴上让手指跳舞的自由的灵魂。而这大概是最好地区分了。
****和路曜辰有关系,而自由的灵魂却与他没有瓜葛。
在车上的时候,她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着。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她才放松下来,慢慢地踩着台阶上去。门一拉开,就见米晨眼睛红红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她进来了,顿时就像看到了希望似的,一扑坐了起来,朝着她就跑过来,然后手臂一伸就和莫夕颜抱了个满怀。
米晨一边哭一边吸着鼻涕,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脆弱的气息,“夕颜,对不起,对不起,我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你去。可是……可是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家里了,夕颜,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南宫逸,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哭得十分伤心,起先是抽泣,后来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莫夕颜心里突然一片澄净,她慢慢地回手抱住米晨,把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别哭了,我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而且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啊,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简单的生活在一起,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我们了。”她好声好气地安慰米晨,知道在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她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千百倍。而且他们的难过显然是不一样的,米晨的难过是以为她羊入虎口,重又掉进了路曜辰的火坑里。她的难过却是因为内心挥之不去的迷恋在那个人的身上得到了又一次地复活,让她感到既挫败又悲哀。
门在这时被打开来,跑进来的是手里拎着西装外套,满头是汗还在气喘吁吁的南宫逸。他向是刚刚跑来的,一进门看见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他先是一愣,随即突然明白过来,跟着他的表情就由茫然变成了愤怒。
“你们俩谁能告诉我,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他刚刚从公司跑回来,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米晨和夕颜分享这个好消息,公司的股票从傍晚开始突然暴涨,像是吃了草的水牛,疯狂地在天地间奔跑起来,先前的财务危机已经基本解决。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本来还想回来和她们俩一起讨论一番,哪知道开了门看见那二人抱头痛哭的画面,他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他慢慢地走到莫夕颜的面前去,表情凝重,“夕颜,你是不是去找过路曜辰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愤怒和气愤。
莫夕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下头。“嗯,我见过他了。他答应不会在折腾南宫集团。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唇边努力浮起一丝笑意来,想让这凝重的气氛能稍微缓和一点,可目光落在南宫逸那失落的表情上,她的笑容也僵住了。
“你怎么能去呢?”南宫逸喃喃自语,“明知道那是个火坑,怎么能自己跳进去呢?夕颜啊,你疯了吗?”
米晨原本怔怔地站在一旁,见南宫逸这样自责地样子,她终究忍不住低下头把什么都说了,“逸,对不起,是我求夕颜,让她去找路曜辰的,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我真的很担心你,可是我去找路曜辰他根本不肯罢手,他说他只要夕颜,而且只有当夕颜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肯罢手,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来求夕颜让她去的,逸,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可是我……可是我当时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南宫逸不可置信地看着米晨,他的脸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起来,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地力气对着米晨大喊了一声,“米晨!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米晨看他这样的生气,更加惊慌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嘴里不住地解释着,“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怕你真的会去坐牢啊,当时的情形我很难冷静下来,后来等我冷静下来,重新跑回来找夕颜的时候,夕颜已经走了,去找路曜辰了。而且现在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夕颜也回来了,路曜辰也放弃再折腾南宫集团了,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那种生活中去,这样不是很好吗?”米晨满怀期待地这么解释着,她并不知道路曜辰并不只是这么简单地要求见夕颜一次就好了,他是要带走她。
南宫逸当然不是米晨那样的单细胞生物,他看清了路曜辰的伎俩,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自责更觉得愤怒,他无法忍受到了最后竟然还是夕颜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们。
“米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呢?你难道忘记了当年她吃了多少苦才逃离了那个地方?你忘记了她一个人带着曜曜在意大利艰难地生活的那些日子了吗?你忘记了我们是怎么想尽一切办法要让她逃离开那个人的控制了吗?你现在倒好,竟然主动地推她回去,让她重新回到那个她用尽方法逃出来的地方。”南宫逸痛心地看一眼米晨,又看一眼旁边沉默的夕颜,发出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米晨,我们不能这样为了自己而牺牲我们的朋友!”他突然气愤地走过去,一把拉开大门就跑了出去。
夕颜和米晨两个人怔怔地站在客厅里,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夕颜先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逸了,他已经为我这个朋友付出的够多了了。真的。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是牺牲,一切因我而起,现在不过是因我而结束罢了。”
米晨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既无奈又愧疚,“我明白逸现在的心情,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让他冷静一下吧。”
南宫逸从房间里冲了出去,就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路曜辰的公司而去。一路上他都是气势汹汹的,搞得那司机以为他是去寻仇,车子开得飞快,几乎要在道路上飞起来一般。
一下车,他就怒火冲天地往楼上跑,等到了门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丁浩等人的阻拦,一把就推开了路曜辰的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