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突然从噩梦里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外头的月光微弱而淡漠,他起身,看到立钟的时间刚刚指向了凌晨四点。
他摸了摸额头,竟然全部都是细密的汗水,回想起刚才的噩梦,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梦里,他的钰彤,被人毒害,她躺在冰冷的医院里,不断地叫着叶城的名字,可是叶城却始终触摸不到她,任凭她多少的无助与哀求,叶城使劲了力气,她却仍同镜花水月一般,让人无法触及。
叶城心里有了隐隐的担心……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帮着杜敏妍负责杜府的上下事务,杜司令的死,他也深感内疚,因此,对于平日里杜敏妍的冷言冷语,他也都统统忍下了。
而敏婉,他更是自责不已,每每想到,他那日不顾一切地离去,留给敏婉的,该是如何的伤痛。她带着绝望和抱憾而离开,留给叶城的,是每个夜里的孤单与悔恨。
可是,叶城最担心的,还是钰彤,他的少女,曾经那般天真与淳澈,可是如今,却因为什么,而变得如此狠毒。她牺牲自己的身体,潜伏在杜天豪的身边,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叶城都百思不得其解,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是,为什么不求救于自己呢?叶城亦想不明白。
这些天来,他总是想要决定去上海找她,把这些年的疑惑都问清楚,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不堪。
可是,栋辛苑里也有叶城放不下的人……
他推开门走进天井里,正好听到西厢房里传出的哭声,他忙走到门外,敲门叫道:“茹素姐,孩子怎么了?”
赵茹素是栋辛苑管家的外甥女,家里刚生好第三胎,为了补贴家用,便由舅舅介绍,来栋辛苑里做奶娘。
赵茹素起身穿好了衣裳去开门,对叶城道:“小念恩似乎是发了高烧,下半夜闹腾的厉害,姑爷您看要不现在去喊个大夫?”
“我看看。”叶城走进去,见襁褓里的念恩呼喊不止,粉嫩的小拳头在空中用力地挥动,似乎在表达强烈的不舒服。叶城把她抱起来,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些烫。他对赵茹素道:“茹素姐,你帮我照顾一下念慈,我带念恩去市里的医院。”
“嗳,好,那您快去。”
叶城抱着小念恩一路快跑到了医院门口,却正巧碰到因为急性肠炎发作而来挂水的杜敏姗,刘照也在,两人看到叶城怀里的小念恩,都问道:“孩子怎么了?”
叶城道:“半夜发了高烧。”
杜敏姗已经挂好了水,由护士清理好之后,便忙起身上前摸了摸叶念恩的额头,对叶城不满地叫道:“都这么烫了!你到底会不会当父亲!孩子发高烧成这样,你才送过来?”
刘照在一旁听到杜敏姗这么说,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你对姐夫态度也好一些。”刘照知道,自从杜敏婉去世之后,杜敏姗对叶城意见极大,每次见到他,总是免不了的冷嘲热讽。
“姐夫?!他配当我姐夫吗?”杜敏姗狠狠地瞪了叶城一眼,道:“你回去吧,念恩我来照顾。”
叶城面对杜敏姗这样的态度,只能无奈地道:“我知道你还因为你姐姐的事情而怨恨我,但是,对于两个孩子,我是真的有用心去照顾好她们的。”
杜敏姗还想说什么,刘照忙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好了,别生事儿了。”
叶城带着小念恩来到四楼的儿科做检查,杜敏姗和刘照也留了下来一道陪着。经过医生的检查,小念恩确实是发烧,需要挂水,其他也没什么大碍。
护士带着小念恩来到点滴区,小念恩却一点也不配合,哭喊不止,怎么也不肯让护士扎针。叶城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劝,倒是杜敏姗把小念恩给抱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她,还给她唱儿歌,过了不久,小念恩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也肯让护士扎针了。
叶城尴尬地对杜敏姗说了声“谢谢”,杜敏姗没有领情,默不作声。
小念恩开始挂水,而几个大人则都在她身旁陪着。刘照已经困的不行,便坐在空位上打起了瞌睡。
杜敏姗随手拿起桌旁的报纸,自顾自地看起来,叶城则坐在她另一侧,并不说话。
凌晨时分的点滴区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因为彼此的默不作声,而陷入了沉寂。
叶城思考了良久,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对杜敏姗道:“敏姗,我想拜托一件事情。”
杜敏姗放下报纸,淡淡道:“请说。”
“我……想去一趟上海,两个孩子,请你照顾一段时间。”
杜敏姗惊讶地站起身来,怒道:“你说什么?你要去上海?!”
“是。”
杜敏姗似乎明白了叶城的意思,冷笑道:“去找那个交际花?”
叶城因为杜敏姗这么叫钰彤而有些许不满,说道:“她叫霍钰彤。”
杜敏姗情绪激动地吼道:“她杀死了我父亲,害死了我姐姐!现在还想夺走我姐夫!你要明白,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不可以这么乱来!”
杜敏姗的声响惊动了刘照,他听到叶城说要去上海,也觉得叶城的行为有些过分,起身劝道:“是啊,姐夫,她可是杜家的仇人,你怎么可以再去找她?再者,你找到她,打算怎么做?和她在一起?可能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杜家接受,可是你的两个女儿将来会接受吗?她们的后母,是杀死亲外公害死亲生母亲的凶手,你让她们怎么去面对?”
刘照的一番话重重地撞上了叶城的心头,是啊,就算他和钰彤能够再在一起,那念慈和念恩该怎么办?
叶城叹了一口气,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刘照拍了拍叶城的肩膀安慰道:“姐夫,我劝你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叶城点了点头,心里满是心酸与无奈。
这句话,曾几何时,霍钰彤也对自己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