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燃枫的事件悬而未决,我的手机不翼而飞。虽然知道是小白拿去了,但是我们已然在冷战,让我先开口和他说话实在为难。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什么都不要管了。
没有地位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一个月,小白除了每天定点出现,嘘寒问暖之后就借口有事情忙马上离开。
这一个月除了特护姐姐,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活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圈养,只需要投放食物,养肥养壮后推出去又杀又剐。
圈养的日子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和小白有一座山需要翻越。之前一直逃避,是因为觉得山太高爬起来太累,但是现在,已经不爬不行了。
掐好小白回家的时间,我坐上轮椅,瞅着门口的大铁门。
门准时开启,小白走进来,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我住的那间房的阳台。换鞋进门后,他就看见了正在盯着他的我。
“山本小姐呢?外面冷,不要出来。”
“我让山本小姐回去了,有些话要和你说。”
大约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小白比较镇定。他走过来,半蹲在我面前。我从轮椅上站起来,独自撑起拐杖。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小白没有说话,只是影子有些凄凉。
我们一前一后的上楼,我指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开口:
“我要回去了,明天的机票。”
小白没有表情,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飞机票是邻居大叔帮我买得,山本小姐是你派来的人,肯定不会帮我,所以我自力更生。”
小白听出话语里的尖锐,看过来的眼神有些颤抖。
“事到如今,我不认为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别说咱们没有结婚,就算是结婚了,我也要有自由。你限制不了我的。”
我走到小白面前,摊开手。
“把手机还我。”
他没有动,继续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政策。我们虽然距离不远,但是空气中的寒冷却将我们划分在温暖之外。
“每次,你一生气就什么都不说。表面上看,你是不愿和我一般见识。实际上,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听过。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要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从我们在一起以来,你一直都默默地安排我的一切,你认为这就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在我看来,这些事情都只是你霸道的占有欲。我是人,不需要你圈起来养着。以前第一次知道老爸救了熊本爷爷,得到了大笔的遗产,也明白自己突然变成了有钱人。但是我根本不想做游手好闲的有钱太太,我想要的,只是做自己。这些,你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对我。”
小白的脸色越发难看,眼睛里类似愤怒的东西若隐若现。他张开嘴,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马上闭紧。取而代之地只是一个虚假的拥抱。
我在他的怀里听到久违的心跳,眼睛也变得酸涩起来。
“小白,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不检点,男朋友多到令人咂舌。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朋友?没错,我是爱钱,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如果你觉得我没办法满足你那圣洁的心,我不强求。但是请你对我道歉,即便没有说,有这种思想本身对我就是一种侮辱。”
讲出这些话,心底轻松了很多。
从小白的怀里退出来,我在柜子里找到几件他为我买的衣服。
“这些还你。”我把衣服放到床上,拎起行李箱想要出门。虽然行李箱不重,但是对于腿脚不便的人来说还是有负担的。只是使劲拖拽了两下,就已经满身大汗。想来箱子里都是北川暮送的漫画书,也没必要非要带走,以后回来拿就好了。
于是我松开行李箱,只掏出机票和钱包,一身轻松地往外走。
小白拉住我,终于开始说话。
我听到萧瑟的声音回荡在屋里,他恳求道:
“不要走。”
回头,看着小白黑暗的脸。
脑袋里点点滴滴温柔的画面层出不穷,我们还是有过幸福的,可以一起欢乐,一起美好。所以,只要他愿意相信我,愿意还我一个清白,我真的可以和他天长地久。
我扬起头,遏制眼泪冲出眼眶的冲动,尽量平静地微笑着。
“我可以留下,但是你发誓不会限制我的自由。”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是……”
“什么?”
小白的头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他的脸埋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不要和他们联系。”
“他们?他们是谁?”
听到他模糊的语言,我不太明白地拉住他的袖口。
小白抬起头,眼睛里的愤怒完全软化成委屈。昔日骄傲的人,现在却没有了戾气。
他握住我的手,声音很低:
“秦燃枫,赵楷瑞,韩言硕,北川暮还有韩言恭和我哥……”
我第一次知道,身边的人已经在小白的脑袋里如此清晰,甚至是名字都可以完全叫出来。
“你调查我?!”
我打断他,脑袋里只有残存的理智在嗡嗡乱想。
“我只是……只是……怕你和他们……”
小白读出我脸上的不满和痛苦,后面的话越来越低。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的脸。
没想到,自己的信誉如此低,好像随便在路上拉出个甲乙丙丁都可以当男朋友。可能,小白觉得,我二度成为他女朋友不是因为爱情,仅仅是因为家族势力地牵制。而他,能够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也只是因为她掌握了我家父母以及家族企业的经济命脉。
事实的真相太过于简单,与其说是惊吓还不如说是绝望。原来一直以来的付出,都只是没有意义的泡影。
我彻底无力地靠在墙上,自嘲般大笑不止。
“白柯灵!明天把我拉出去拍卖吧,你和这些人竞标一下,谁出价高我就跟谁!顺便陪吃陪睡陪生孩子。你放心,你的经济实力是最雄厚的,一定能够胜出。你根本不用在这里求我……反正……我就是这么随便……”
小白没有见过我这种流着眼泪却笑到抽搐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口中不停地重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对你已经彻底绝望。请你……”眼泪滚进嘴里,咸涩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提起体内的一口余气,终于把话说完,“求你,从我的世界消失,立刻马上……”
模糊的视线渐渐崩塌,我的世界没有了重心。在最后的眼睛里囊括的是小白痛苦的眼神,我狠狠地闭紧眼睛,想让这个世界把我忘记。
可是,我很快就恢复了意识。老妈和老爸站在身边,老妈握紧我的手,低语:
“医生说你大脑缺氧,还好柯灵即时把你送来了医院。要不……”
大脑缺氧,在心底默默重复这四个字,强烈的报复欲望刺激着我的大脑,老妈的嘴只是在视线里机械地晃动着,我偏过头,看着老爸身边的白柯灵。
这个时候,我突然做出了决定,并轻轻扯开嘴角,无力虚弱地说:“你是谁?”
在众人的惶恐中,我分明看见小白嘴角勾出的弧度。
是的,我失忆了,像许多烂俗的偶像剧那样。但是,我的失忆只是报复行动的假象。我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对面的医生摇头叹气,非常无奈地看着我们,然后为难地开口:
“这种病例以前也遇到过,根据情况的不同,恢复记忆的时间也不同。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们一个确切的时间。到底能不能恢复就只能看病人自己的实际情况了。”
从诊室里出来后,小白推着我的轮椅跟在父母身后。眼前是父母相依偎的背影,心底隐隐有些不忍。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一句“对不起”。
老爸和老妈拐进房间后,小白突然停下,半蹲在我面前,盯住我的眼睛说:
“添添,不要闹了。你骗我可以,怎么能骗叔叔阿姨呢?”
我无辜地瞪大眼睛,小声问: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真的失忆吧!只是想要气我对不对?”
我继续瞪着眼睛,反问:
“在我失忆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白摇头,无奈地站起来,继续推着我往病房里走。
虽然能够感受到身边沉默的气息,我却没有过多表情。
回到病房,老爸老妈拿出手机,挑一些曾经的照片给我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平静地听着,时不时问一句显而易见的问题。
连父母都不太相信失忆这个事实,虽然有深深的愧疚,但是还是顶住了他们地试探,一直装傻充愣地胡说八道。最后,老爸放弃了,他拉着小白,再次向我隆重地介绍:“这是你的未婚夫,你们定过婚的。你还记得吗?”
我摇头,露出不解的笑容。
老爸和小白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
一个星期后,我在医院的全方位检查已经出来了结果,医生最后的结论是对我束手无策。老爸和老妈已经彻底放弃对我的试探,他们接受了“失忆”这个事实。
出院后,再次住进小白的公寓。每一寸地方在我的世界里都是陌生的,我非常娴熟地把自己置身事外,用演员的职业精神来诠释失忆后的自己。话说,这种程度的伪装根本难不倒我。
至于小白,大概本身希望我忘记以前的事情,虽然仍存有怀疑,但是在看见我对他微笑时单纯的眼神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终于,我们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我当他是一个陌生人,他也在努力重新认识我。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彻底改观,变得有说有笑,许多事情被忽略,然后开始美好。
我问小白,失忆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这样回答:
“以前的你太绝对,有点锋芒,做事不留余地,但是我喜欢你那种坚持做自己的勇气。只可惜,你的勇气太强偶尔会伤害到我。所以,在我受伤的时候就会变得残忍。”
我假装不明白,微笑着听完自己的故事,想象从前的样子。
渐渐的,我开始接受小白,努力让另一个自己相信他的好,忘记他的不好。这样,在大家的见证下,我们成就了一对皆大欢喜的情侣模样。
老爸老妈甚为欢喜,似乎早就认定应该有这种结局。在目睹我们的甜蜜后双双飞往美国同亲家商量婚事去了。他们走后,我作为熊本家的代表接受了小白曾经独裁的经济权利。这种麻烦的东西我本身很不在行,只是碍于情势的压力,开始从头学起。
教导我学习的,是秘书高桥瞳。她是熊本爷爷的养女,本来家业是应该由她继承的。只可惜时运不济,被老爸挡住了财路。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恨我们的,我们地出现破坏了她本应该辉煌的前程。
但是,世界上有一种人,拥有无人能及的大智慧。依稀记得老爸将重伤的熊本爷爷救回家,在我和老妈的照顾下,熊本爷爷清醒后打了第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生就是尚且年幼的高桥姐姐。她对我们表达了谢意,在熊本爷爷回到日本,找律师立遗嘱要把遗产全部传给老爸的时候,高桥姐姐的表情没有一点不满。
后来,不懂事的我跑去问她,为什么不争取自己的权利。高桥姐姐说,她对我们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因为我们她才能守住自己最尊敬的人,所以她心甘情愿。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明白同样年幼的她做出这种决定所需要的勇气。我只知道,她对我家的感激一直延续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总是尽心尽力地帮助老爸,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儿时对于高桥姐姐的映像实在很好,在潜意识里,她就是一种神圣的存在。我对她,除了喜爱,更多了尊敬。
时隔很多年,当我重新以失忆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既亲切又温柔。她没有质疑失忆的真相,也没有向我提起以前的任何一件事。她是第一个对我说,“你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人。
就因为这句话,我向她坦白了自己的阴谋。高桥姐姐只是淡然地微笑,然后问我:“你确定你这么做不会后悔吗?”
我重重地点头。
然后她拉起我的手,郑重地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见证实力的时刻,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每天有学不完的事情,各种关于经济形势的分析,股票的发展趋势,甚至是组织人际关系。这些曾经被我嫌弃过无数遍的枯燥东西竟然一夕之间成了生活的全部。就这样残酷了一年,我终于拿下了高桥姐的笑容。
她对我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自己。不管被别人如何看轻,你的意志都是最重要的。只有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才能活出自己的自由。”
一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彻底成长。没有父母,没有小白,我依然可以生活。高桥姐在我任职的最后一个年会上,辞掉了她的工作。她说,“你要去翱翔了,我也该去奔跑了。咱们的目的地虽不一样,但是信念却是共通的。希望我找到幸福的时候,你也可以为自己微笑。”
我只是点头,却没有任何挽留的话。因为,知道她的梦想和希望。
在机场送她上飞机的时候,小白一直在身边问我,“怎么有人愿意放弃这么好的生活跑去非??当志愿者。”
我望着高桥姐的背影,那里响起了歌声。
在回去的路上,小白说:“高桥一走,公司少了顶梁柱,你要怎么办?”
我转头微笑,假装不禁意地小声嘟囔:“我还有你嘛!”
小白的脸瞬间软化,他堆着笑,握紧我的手。慢慢凑到我的耳边问:“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我抿嘴笑,并没有回答。
小白急了,晃了晃我的胳膊。
看着他憋红的脸,我突然觉得可笑。
只好冲副驾驶上的新秘书山口先生的方向看去。
这位新秘书是着名的有眼色,他推了推眼镜,回头看小白一眼,然后恭敬地对我说:“您一个小时后要去和观月先生签约。晚上还有一个宴会。”
我转头,看着小白。
“没办法啊,现在可是最忙的时候。倒是你,什么都不用干吗?”
小白叹气,无奈地靠在车座上,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
“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送高桥姐的呢?”
“也有这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来看你。”
“我没有搞外遇,放心好了。”
听到我的话,小白迅速回头,警惕地盯住我的眼睛,试探性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啊!”我握住他的手,甜蜜蜜地咧嘴笑,“逗你玩儿呢!”
对面的人紧张的神经暂时松懈下来,他反握住我的手,眼睛里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散开,嘴角的微笑已然凝固。
我只好凑过去,轻轻抱住小白的脖子,算是安慰。
在指定地点下车后,小白的脸色依然不太干净。他抱怨着目送我离开,退回车里的影子有点孤单。
待车子开远,身边传来温暖的呼吸。我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叹气:“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因为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所以在惩罚自己。”
柔和的声音抚过耳朵,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就沦陷了。阳光般柔软的声线,轻柔细腻,仿佛能够在心底扎根发芽。
要说拥有这种万人迷声音的人,可谓上帝的宠儿,绝佳的王子外貌,王子气质,甚至是王子家业。
“你怎么还不和他说清楚,是在考验我的承受力吗?”
我被暖腻腻的声音团团围住,顺势跌进温暖的怀抱。耳边的气息诉说着关于偷情这种招人唾弃的词汇。
我推开身后的人,有点无奈地绽开微笑。
“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对面的人像回应我一样,笑容里残留着不屑。
“其实也不单纯是玩笑啦!”
“如果你当真的话,咱们马上GEAM OVER.”
讲完残酷的话,我转身走进宾馆的大厅。身后的人轻轻跟过来,小声问:“我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不要和他摊牌?”
“还不到时候。”
我连头都没有偏,径自走进电梯,身边的人只能默默叹气。
“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一定要陪我坚持到底。这不是你观月的拿手好戏嘛!反正你也是着名的花心王子。”
观月一看过来,小声嘟囔:
“你又没拜托我勾搭你?你只是说要我收购那家公司而已。”
我不再说话,选择让身边的人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