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不忍睹的旅行结束,我和北川暮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因为他的脚丫子仍然没有痊愈,所以前几个星期我还会打电话表示关心。不过到了七月份,残疾人突然有了工作,被责任编辑招回日本,从此就彻底断了联系。
其实我们的相识也算随意,结束也算平静,这样反而会给彼此留一个完美的念想。关于北川暮的故事,我基本一无所知,也不想过多的涉及。
旅行回来后也没有见过几次老妈,他们一下子非常忙,完全忽略了对我的照顾。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被家人忽视,心情反倒善良了不少,既无怨言也无悲惨,全当是乐得自在。
至于实习工作,鉴于老赵的照顾,我很快入主秦燃枫的公司,作为新进职员大红大紫了一把。以前为赚外快帮他们写策划的时候,实力也是经过验证的,现在本尊突然做降落伞出现也不会是遭人唾弃的角色。
仅一个星期我就成功笼络了上到领导下到职员的信任,至少在表面上大家相处和乐融融。因为自己的身份还被限定为实习,所以有些关乎金钱利益的事情反而被别人看得很淡。大家都觉得我没什么竞争力,也不会和他们抢饭碗。
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也难得清静。无非就是每天有事陪领导们吃个饭,顺便应酬陪酒。没事的时候写写企划,给点小意见,搞点小创意,最后人手不够的时候再到后期帮个小忙,工作也就算结束了。没有大起大落,一帆风顺。
唯一新奇的事情是发现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原来老赵的女友恋雪姐和秦燃枫有一腿。他们纠结的三角关系在我看来到是老赵和秦燃枫被欺骗互相带了绿帽子还沾沾自喜。反正,事不关已,我还是小心为好。抱着这种态度,竟然一直守口如瓶。
但是,前几天在一家家庭旅馆巧遇恋雪勾肩搭背地和一个丑毙的老男人成双入对后,我的荣誉感瞬间膨胀,于是决定和盘托出。
简单地制定了一个计划,随后打电话约了秦燃枫。
我坐在咖啡厅的圆桌前,心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这么不检点,会不会大发雷霆当场掀桌。为以防万一,我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隔着玻璃窗,老远就看见秦燃枫风风火火地走过来,见面刚坐下就对我叫板:
“天天办公室里都见面,你不腻啊!”
我无奈地翻起乌鸡白凤丸,表示忽略:
“我没有那么蛋疼,找你出来是为了解决一件人生大事。”
“你又要结婚了?新郎是谁?”
面前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人,没想到思想却如此跳跃。我被他的言论击毙,马上少了与他沟通的能力。
服务员姐姐适时登场,询问秦燃枫要点什么。
我看着他对服务员姐姐的笑容如此公式化,有点鄙视地低语。
“两面派,阴阳脸。”
他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在点完咖啡后转头问:
“你说什么?”
我摇头,努力把自己的思想拉回现代,停止穿越。
“我就不绕弯子了,老实说,你对你的女朋友有什么感觉。”
对方听到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耻地露出白牙,笑道:
“你不是从来都不关心我的私事吗?这次怎么这么反常。还说为了防止我爱上你,尽量不要有工作以外的接触。”
“我不是为了你,是在心疼老赵。”
“楷瑞怎么了?”
秦燃枫听到老赵的名字,顿时严肃了几分,语调也开始变得正经。
我捏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加满糖的咖啡。思考着从何说起。
他见我没有了言语,反而着急地盯住我,用眼神盘问为什么。
反正横竖都要痛苦,长痛不如短痛,痛一痛也好,就算是给他一个坚实的家训,下次记得带眼睛看人。
“那个叫恋雪的女人是老赵的女朋友来着,不知道现在为啥和你好了。而且我有一次还看见她和一个大叔去开房,虽然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太好,但是作为朋友,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事实的真相。”
一口气说完以后,心情也豁然开朗。我的嘴果然不是存储秘密的机构。
秦燃枫先是一愣,随后顽强地扯开嘴角,笑容牵强又干涩。
“我知道。”
这三个字对于多管闲事的我来说确实有点重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们相视几秒,随后他低下头,叹了一年份的气。
阳光扫过我们的脸,明媚的样子美好神圣。但是普照在阳光下的人,阴影却越来越深。
调整好自己的思绪,我坚持不懈地开口询问:
“那你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你们到底是情侣,背叛可是大忌。”
“没办法啊!”秦燃枫靠在椅背上,随意摊开双手,无奈地昂起头。
“哈?!”
我发出不解的声音,向他的方向张望。
阳光下,秦燃枫的脸还算精神,五官都笼罩在温暖里,柔和细腻,嘴角的苦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我以为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不良信息,索性耐着性子等在一边。
大概是思考了前世今生,再次抬起头看我的脸有了质的变化,不再沉重。我听到他略带兴奋地宣言:
“差不多也是时候分手了。”
“可不是我拆散你们的啊!”
我急忙摆手,装无辜。
“反正迟早都要走这步的,和你没关系。”
秦燃枫的表情已经回归平静,眼底沉重的哀怨也已经散去。我提起精神,依旧不依不饶地挖掘人家的隐私。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知道?”
他双肘抵在圆桌上,托着下巴凑近我。眼神中有太多不明白的成分。
我顺势点头,专心致志地期待着。
“你知道,我和楷瑞是什么关系么?”
脑袋里瞬间组合起许多亲密的图片,因为过于暧昧,在想象的途中,我的脸竟然默默地红了。于是,非常惊讶地开口:
“你们……难道……是……情侣?”
秦燃枫咧开嘴,哈哈大笑。
在他前仰后合的起伏里,我看见了自己的单纯与无知。
“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发小而已。”
我握起咖啡杯,吞下咖啡,不再看他。
“小时候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常好,偶尔也会听到大人们说,要是有一方是女孩子的话就结亲吧。但是现实比较残酷,我们同样身为男人,无法满足家长的愿望。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秦燃枫停下来,眼神慢慢放远,在没有焦点的对视里,我无法理解他即将描述的事情。
“你听说过吧,楷瑞以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
我点头。
对面的人看着我,吞了一口还没有动过的咖啡。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退出演艺圈。”
“为什么?”
我来了兴趣,积极地追问。
“因为我!”
秦燃枫的脸上有笑容,眼睛里的人影朦胧不清。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干脆往椅背上一靠,撅嘴抱怨:
“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惊艳的故事呢,原来只是你自我膨胀啊!当今社会,吹牛也是要讲究创新的,你太老土啦。”
对面的人没有变化表情,只是盯着我看,随口止住我的胡乱嘲讽。
“我还没有说完。”
我摆手,表示,你继续。
“其实,小的时候我非常自卑,一直都压抑在楷瑞的光环下。每天看着他被大家围观,被大家喜欢,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最令人郁闷的是,家长们还动不动就爱把我们做对比,每次都只有我被嫌弃。后来……”
我渐渐坐直,有种听老故事的认真感。
“后来,我就堕落了,当起了小混混。”
我在心底勾画出小混混模样的秦燃枫,叼着烟扛着棍子,满口脏话。这些都和现在西装笔挺的人形成了可笑的对比,于是我就真的笑了出来。
因为笑声过于豪迈,气氛美妙的咖啡厅里,我成了众矢之的,大家的眼神已经把我削烂。
“至于么?又不是多可笑的事。”
秦燃枫劝我冷静,顺便非常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只是很难想象你和小混混有什么联系。”
“以前的我也是我们那片的小霸王呢,为非作歹残酷粗暴。”
我摇头,表示很难想象。
“你没觉得我现在还有点痞子气?”
秦燃枫竟然摆了一个自认为很man的姿势,冲我挤眼睛。
我无奈地回瞪他,拼命摇头。
“好啦,我承认你的过去了,你继续!”
“哦!”
对面的人终于恢复平静。
“有一次,我出去找人干架差点被砍死的时候楷瑞突然出现并且救了我。他在得知我堕落的原因后,非常仗义地退出了演艺圈,以和我同进退为由逼我从良。然后我们就互相提携共同进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们难道是女朋友通用的那种?”
我随便调侃,却看见秦燃枫的脸黑了下去。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冻结了不屑的表情。
“对不起!”
我低头,表示道歉的诚意。
“其实,自从小时候的事情发生后,我想要什么楷瑞都会满足我,他觉得是他欠我的,所以老是纵容我的任性。就比如,我说看上了他的女朋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给我。”
我抬脸,正好撞上秦燃枫忧郁的眼神。这种时候,只能选择沉默。他和老赵的世界,已经无法再介入其他人。而我,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秦燃枫送我回家时提醒我要保密,不要让老赵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我问他为什么,他突然笑得支离破碎,有点自言自语地胡说,“楷瑞迟早也会对你说的,那时候你要耐着性子再听一遍。”
我已经不想再参与他们之间的往事,干脆假装温顺的点头,顺便安慰了他几句。
此后,听闻秦燃枫和恋雪分手了,那个女人非常不识时务地跑到公司里大吵大闹,搞得秦燃枫里外不是人。
我作为旁观者自然不便多话,保持沉默后,也有点惋惜。想到秦燃枫和老赵之间的羁绊,默默祈祷他们千万不要爱上同一个人,要不后果将不可想象。爱情总不能老是承让吧,到头来最受伤害的还是我们女同志。
夏天过去后,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突然接到一个带有恐吓的电话,一个陌生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喊:“我知道你是金添添,我知道你很有钱,现在马上到Black Kite来,有人想要见你。”
挂断电话后,心里七上八下。说是骚扰吧,那个人还清楚的知道我的名字,说是恐吓吧还漏洞百出。反正,我从小受过不少批判教育,对于这种事,只能用一句话来解决,不入Black Kite,焉得真相。
打车赶往Black Kite的时候,司机大叔非常善良地劝我不要生气。他说那个地方有********服务也不是一天两天,因为老板娘势力太大,政府也没办法出面管。要是发现自己的老公出入那里也是难免的,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总要找地方缓解一下。
我在车上嗯嗯啊啊半天,却越来越迷茫。
下车仰头一看,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眼前,闪光的霓虹灯照亮了周围几公里的黑暗,灯火通明中霸气的大门显得格外气派,从来没见过酒吧居然敢用龙做招牌。两条金灿灿的巨龙攀附在门柱上,目光炯炯。
我扭扭发酸的脖子,发自肺腑地感慨:林子大了,什么树都有。
在前台报上姓名后,一位娘娘服务员小哥尴尬地冲我解释:
“金女士,实在不好意思。本酒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客人如果付不出招待费,就直接拨打客人老婆的电话,所以……”
我跟在他身后,路过富丽堂皇的雅间,在各种莺歌燕舞中辨别小哥的声音。
“我没有结婚啊,到底是谁说我是他老婆!”
嘀咕了半句,小哥打开一间包厢,指着仰躺在巨型沙发上的人,不好意思地补充:
“一共8000块,12位小姐全部都在,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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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那里的,竟然是小白。这个刺激人的事实差点没把人打击死。我重重地坐在小白身边,拉起他的胳膊,扇了他一个耳光。
小白皱眉,然后吱唔了一句火星语便再次昏死过去。
我拿起旁边的一瓶貌似很贵的酒,咕噜咕噜地倒在他的脑袋上。
一阵艰难的挣扎后,小白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那双小眼睛在迷离的暖光下飘飘忽忽没有焦点,在看到我那张愤怒的脸后,居然恬不知耻地直起身,搂住我的脖子冲门外呐喊:“这就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
他呼出的酒气,已经彻底浇灭了我的怒火。这种时候,只能承认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