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千碎当初只是因为无聊才学的笛子,只图自娱,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靠它救人性命。不过晶晶对小席始终是爱恨交加的,虽然能活下去,终究是件好事,拜小席所赐,但俯视到身上多出来的几两几钱赘肉,又恨的直咬牙。小席总觉得,他跟晶晶之间的缘份应该不止如此,却不知她是否有同感……
不过很快小席就从这种情感的疑惑中摆脱出来,因为他遇上更明确的目标。方圆百里内,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吸血怪物作恶,需要壮士去锄除。醉剑客酒醉时夸下海口,醒酒后想反悔,又怕被人耻笑,只好硬着头皮去迎敌,小席倒是主动跟着一起去的,不知为何,此时的他豪情万丈,深信吸血怪物在他面前是不入流的,定能手到擒来。出发擒怪前,小席去跟晶晶告别,但晶晶躲着不见他。自信此刻头脑再清醒没有的他,很快就想通了,晶晶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又知道劝阻无效,所以干脆避而不见,除此之外,她不应该再有别的念头。
一路上,醉剑客一直醉着,倒不是怕酒醒后醉剑使得不地道,而是怕脑子一清楚,就会打退堂鼓。他希望在自己最烂醉如泥的时候,撞上吸血怪物,醉生梦死中和它大战一番,保全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但这点卑微的愿望也没让他实现,像只大蚊子一样的吸血怪物出现时,醉剑客只剩最后一壶酒没喝,小席忙着拔剑应敌时,醉剑客却在急着解腰间的酒,手一抖,酒壶摔裂,酒水四溢,他俯身舔地上淌着的酒,却怎么也醉不起来,反倒愈加清醒了,清醒得跟个哥-威似的。小席在一边跟吸血怪物搏斗,挥舞着剑狂砍,虽然收效甚微,但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吸血怪物扑扇着翅膀,好象在逗弄小席,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小席又是一剑砍空,劈在大石上,闪出火花,溅到刚才泼在大石上的酒渍处,一路连绵燃过去,把醉剑客俯视着的残酒,烧成了酒气,随风散了个精光。
此时醉剑客把惊恐的能量,转化成了怒气,狂叫着向吸血怪物冲去。一副方寸大乱着的勇敢模样,他劈中了吸血怪物的薄翼,作用不大,最多是让它在空中展翅高飞的模样不够端正。吸血怪物看透了醉剑客的怯懦,摆脱小席的纠缠后,找准空档,将自家刺吸式的口器,扎扎实实的刺进了小席的后脖子处。醉剑客的性命,看来只在这硕大的吸血怪物的一吸之间,血都没了,血性尊严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就更谈不上了。那一刻,周围好象安静下来,全都等着听那嗖的一声……醉剑客此时的眼窝里,竟能荡漾出酒的琥珀色的光,而嘴边还能结出一对酒窝来,小席怕是自己出了幻觉,为何眼前垂死的醉剑客,竟能散发出如此浓重的酒意?
嗖的一声还是来了,醉剑客刹时失了血色,变得惨白,但酒意却未见亏损,最多是从红酒兑换成了白酒。吸血怪物一时得意,却马上察觉不妙,醉剑客屏住最后一口气,把全身毛孔闭塞,肌肉变僵,吸血怪物的口器一时间难以拔出,醉剑客惨白的肉身,成了它梦魇般的拖累。小席领会,抓住醉剑客用最后一口气换来的时机,跳到吸血怪物的背上,斩断双翼,把剑插进它的后脖颈,再拔出时,血喷射出来,其中一定也包含醉剑客的一份。
这时醉剑客闭上了眼,嘴边的酒窝消散,全身也放松,瘫软成一团。杀死强敌的高潮来得太快,席千碎还没从中回味过来,照理他应该从吸血怪物背上下来,到醉剑客身上,看他是否还有生还的一丝希望?或者是安排他的后事。但席千碎没有那么做,他赖在僵了的吸血怪物的背上,好象有什么东西,强烈的吸引着他。他在搜寻,彷徨,焦躁和恐惧,但散乱的视线最后集中起来,是吸血怪物那类似人的脊椎处。席千碎没多考虑,一剑扎了下去,白中透红的脊髓慢慢淌了出来,他扑上去狂吸,如同饿了许久,方向感欠缺的婴儿,终于找准了奶妈的****。
吸完之后,席千碎抹了一下嘴角的汁液,内心却升腾起一股子难以承受的罪恶感,刚才一时的欢愉和满足,消失殆尽。这种心态,就如同一个有道德洁癖,乳臭又未干的小儿,在无法扼制的自慰后的矛盾心态,甚至还掺杂了吸髓者对吸血者一种古怪的轻蔑和不屑。
小席把吸血怪的头砍了下来,余下的肉身烧掉。至于怎么处理醉剑客的尸身,小席犹豫了许久,一个被吸干了血,到最后一刻才挥洒出血性的英雄,总是显得很不搭调。他想过把吸血怪体内还没凝固的血,重新导回醉剑客的尸骸,让他至少不会白得那么惨淡。但即便小席武功再高,这一颇具想象力的事儿,还是无法被完成。退而求其次,由内服改为外敷,看来要简单有效的多。但把正面用血敷得红润后,小席突然心慌起来,他无法将尸体翻转过来,想来是怕看到醉剑客的脊椎……
尽管他已经筋疲力尽,连打败一个蚂蚁军团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奇迹般的为醉剑客挖了个墓穴,草草埋葬了他,和他的醉剑。也没设什么墓碑,只把那空了的酒壶埋在地表,壶盖打开着,往壶里塞了个饭团,兴许是想它吸取日月精华,自行发酵,变出酒来,算是对黄泉下的醉剑客最好的慰藉。
然后小席就提着吸血怪的头走了,天热,那个头颅上叮满了蚊子,要血不要命,抖落头颅,蚊子都不飞走。小席越走,感觉手中这头颅越发沉重,似乎只要再多一只蚊子附着,就会提不动。就快虚脱崩溃之时,有村民见到了他,前呼后拥,让他一下子像是打了鸡血,扮演起英雄来。大伙都想听故事,最好是像说书那样,把打败吸血怪的每一招每一势都说得清楚明白。但显然小席是没这种才能的,他也不想说,甚至在被问到醉剑客是怎么死的时候,他都无法给出一个慷慨激昂的描述,让村民体验一下同仇敌忾的感觉,只说醉剑客跟吸血怪物打斗中意外掉落山崖,生死未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死了没有?山崖下面是否会有奇遇?他会不会再爬上来?这些看来都不是小席会去考虑,关心的事情,而是归说书人管,村民们对于这个新晋英雄感到失望透顶,实在无聊,比吸血怪物在世时那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