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罗正和颜慧音回去给颜老太太拜年。
这是颜慧音他们家的老规矩。只要罗正他们一家子不回营口，初一都是先给颜老太太拜年，颜慧乐一家子一般也是这天过来，每年过年，颜老太太都是要忙几天。
今年罗正和颜慧音来得有点晚。他们说好先去董玉洁家给俩老人拜个年，可车到了董玉洁家门口，颜慧音又犹豫起来：“要不，还是不进去了吧。两个老人看到我们就要想起董玉洁和程其凡，肯定难过。大过年的，让俩老人难过，还不如不去。”罗正不满地说：“说先给董玉洁父母拜年的是你，到了门口不进去的又是你，你做事能不能想好了。”颜慧音说：“昨天觉得董玉洁、程其凡不在了，我们要替他们多关心老人，可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妥。”罗正说：“那我们不进去了？你不要车走到半道又想回来。”这样一折腾，他们到颜老太太家的时候就超过了11点。
颜慧音进门就说：“妈，祝你老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颜老太太高兴地说：“健康，都要健康。”
“妈。新年快乐。”罗正喊了一声就没话了。
颜老太太看了一眼罗正说：“我外孙快乐我就快乐。”
颜老太太也不是不喜欢这个女婿，就是对他干预志斌的婚事有意见。当年罗正在部队，颜慧音工作也忙，基本上都是老太太带着志斌。那时老太太虽然还没退休，但在单位里也是有资格的，所以常常是直接把志斌从幼儿园接到自己单位去。俗话说谁带大的谁疼，老太太就是看不得志斌受一点委屈，所以罗正不同意志斌的婚事，老太太心里就一肚子火。
颜慧音过来打岔：“妈，今年有没有炸茄合？我想吃想了好多天了。”
颜老太太说：“哪年少了你的？来，给我打打下手。”
颜慧音白了罗正一眼，跟老太太进了了厨房，罗正讪讪地笑了笑。
颜慧乐一家子已经来了，他妻子梅馨是统计局的干部，拿着一份稳定的收入。他经常得意地说自己家里是一个在岸上守摊，一个下海捕鱼，是最佳组合。他们有一个女儿，叫颜珏，正在读大二。来了就躲进奶奶的书房，忙着上网去了。梅馨在厨房里帮忙，颜慧乐没事，就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春晚节目。他原打算春节一家三口出去的，最后却因为颜珏与高中同学的一个小聚会取消了，在他们家里，女儿有一票否决权。
见姐姐、姐夫来了，颜慧乐笑嘻嘻地一抱拳：“姐夫，姐姐，你们怎么才来，小弟祝你们新年财发一斗，官升一级。”
罗正朗声一笑说：“我是财也发不了，官也是升不了了。你小子争取多发点财吧。”
颜慧乐拉着罗正坐下：“姐夫，我那十几条违章能不能给我抹去啊？”
罗正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颜慧乐说：“我不是刚刚开车吗，不是前面货车挡着闯了红灯，就是禁左标识没看到，路况不熟悉嘛，再说，谁才开车不是这样。”
罗正摆摆手说：“现在不行了，现在都是电子的了，哪能说抹去就抹去。不就几个罚款吗，别费事了，交了算了。”
颜慧乐说：“姐夫，现在象你这样正直的人可不多了。我可听说经常有人把违章记录抹去。你给交警支队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对他们来说，能给领导办点私事那是无尚光荣的事，既自己办了事，又给了部下拍马屁的机会，一举两得的事，你是何苦呢。”
颜慧音正和弟媳在厨房帮着老太太忙菜，听了弟弟的话，伸出头来说：“慧乐，这些事你别找你姐夫，他是不管这些事的。我的违章记录他都不处理。”
罗正笑笑说：“我不否认有把违章记录抹掉的。但让我越过几个人为这点小钱打招呼，我做不到。你现在好歹也是副总，实在不想付我替你付。”
颜慧乐说：“那还是算了吧，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他现在一年的收入至少是罗正的四倍。当然，他也知道，进天讯是靠了罗正面子的。
罗正转了话题：“慧乐，晓凯现在怎么样？”
颜慧乐说：“不错，有点当老总的样子了。那天几家铜材厂的约好了来要账，我看是存心找麻烦，还有供应商对年前付款有意见也来了一大批，闹得我头都大了，那阵式以前还从来没有过，我心里都没底，他倒挺从容，出面对付过去了。后来我听说二分厂的工人也来闹事，也是程总出面安抚的。不错，真的不错。”他由衷地赞叹着。不知不觉中，他现在称呼程晓凯都是程总了。
罗正听了也觉得欣慰：“这我就放心了。”
颜慧乐说：“不过，过了年他可能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我现在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罗正关心地问：“什么事？”
颜慧乐说：“秦湖基地你是知道的，程其凡在的时候你去过。我概念上那个工程只剩下尾款了，也就2000来万，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现在好象是说8000多万，这个数字就要命了。是程其凡说错了，还是我们原来听错了呢，现在真弄不清。但如果真是8000万，这个坎恐怕难过了。我真有点为程总捏把汗。”
“多出来6000万，这可不是小数字。”罗正微微有点吃惊，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凌方仪受伤和陈茵挪用公款。他问：“可以查一查合同和财务上。”
颜慧乐说：“当时就查了合同，合同上说的是预付款2000万元，余款工程结束审计后一起付，倒是有审计后付款这回事。程总又让财务查了账，确实没有付款。我就纳闷儿了，程总，是前程总，虽然没在公开场合说只剩2000万元尾款，但不只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蒋总好像也有这种感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财务上因故未付，或者发生了退票什么的，前程总搞错了？”
罗正问：“那晓凯有什么打算？”
颜慧乐叹了口气说：“我听说让程小昆把账带回家了，程总过年准备看账。唉，公司的账那么复杂，靠这几天能看出什么名堂。”
罗正问：“是哪家建筑公司？”
颜慧乐颇为担心地说：“锦江二建。那个李总可是黑白两条道都玩得转的人，我真怕程总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是二建，罗正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近两年，有几件案子似乎都有二建的影子，但却都查着查着线就断了。
颜慧音从厨房出来，招呼说：“罗正，你们俩把桌面抬出来，马上吃饭了。”
“我一个人就行了。”罗正到杂物间把一个圆桌面滚出来，颜慧乐搭把手，两个人架到餐桌上，原来只能坐4个人的餐桌立即可以坐下10个人。这是每年全家聚餐时的临时措施。
颜慧音抹着桌子，一年才用一次，尽管蒙着，也有一层灰。
梅馨端着冷菜出来，朝书房喊：“小珏，吃饭了。”
大家都落坐了，颜珏才及不情愿地出来，先喊了声：“姑姑，姑父。”然后对颜老太太说：“奶奶，我一点都不饿。”
颜老太太说：“不饿也要吃点，比那些垃圾食品强多了。”
颜慧音端起酒杯说：“来，祝我们家老太太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
颜老太太说：“好好，老太太祝你们能升官的升官，能发财的发财，能成才的成才，总之，不管干点什么，咱要活出精神来。”
颜慧音说：“妈，你这精神头比我都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老了，你还年轻。”
颜老太太笑哈哈地说：“我老了，什么都不想了，每天就乐哈哈的，当然就年轻了。”她挟了块茄合给颜珏：“珏儿，这是你姑姑最爱吃的，你也吃一快。”
颜珏皱着眉头说：“油太多了。奶奶，油炸食品不能多吃。”
颜老太太说：“我看比肯德基、麦当劳的好多了。那些东西你不是吃得挺来劲的？”
颜珏说：“这不一样嘛。”
颜慧乐说：“妈，每年为了三十和初一你都忙几天，明年咱们改革一下，到饭店里去。”
颜老太太说：“我忙得高兴，家就是要忙得热热闹闹，才能红红火火。就是志斌不在，让我心里空落落的。他真是去海南了？”
颜慧音说：“真的。他们去了一伙人呢。平常也没什么假期，过节出去玩玩也好。”
颜慧乐低声跟罗正说：“姐夫，你就别反对了，这年头父母与子女的战争，什么时候父母赢的？反对也没用。算了。”
罗正也压低声音说：“现在战争还没结束，还没到论输赢的时候。”
颜老太太看了一眼女婿说：“你们在那嘀咕什么？我话说到前头，志斌这孩子可是我带大的，你们要折腾他，我可不答应。”
颜珏撇撇嘴说：“折腾我你就答应？”
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颜老太太忙过去接起电话，里面立即响起了罗志斌快乐的声音：“外婆，我们在海南给你拜年，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颜老太太立即眉开眼笑：“志斌，外婆好着呢。这不正说你，你就来电话了，看来，外婆今年要心想事成了。”
罗志斌说：“外婆，那你就多帮我想想好事。”
老太太说：“好，好，志斌，你什么时候回来？”
罗志斌说：“我正月十五回去看外婆。”
大家都停止了吃饭，注意地听着。
颜慧音则起身走到颜老太太旁边。
颜老太太说：“你爸妈都在我这里，你舅舅他们也都在……你妈跟你说话。”
颜慧音拿过话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