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节还有五天,程晓凯跟罗正借了一辆大面包车,和曾一辉一起进京了。
春节路上车多,又天寒地冻,罗正不放心程晓凯,特地派了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周建平。
面包车里塞满了天河农场的农产品,一共有10个大纸箱,10个小纸箱。大纸箱里放着50斤有机大米、两盒草鸡蛋和用冰袋包装好的10斤黑猪肉,小纸箱里放着三只草鸡、10斤鱼和一些有机蔬菜。每个纸箱里都放着一份农场简介和产品说明书。
车进入河北后,车辆就多起来,不得不把速度放在80码上下。进了北京不久,就开始堵车,只能跟在人家的车后面慢慢向前蹭。
周建平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堵车的时候就说三个人每人讲一个段子。
他带头讲了一个。一个男人刚入住酒店,就接到老婆的电话。老婆说,老公,大事不好。咱们楼被偷了,咱家也被光顾了。男人急忙问,丢东西了吗?有没有报警?老婆说,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橱里的1万块没了。还丢了些什么东西,我正在清理,警察下午来看过了。好在那几个贼已经被警察抓住了,现在让各家尽快报失窃清单。男人说,快去看看床头挂的那张结婚照。相框后面有一个用双面胶粘着的红包,里面有两万块。老婆搁下电话。两分钟后老婆说,我把相框取下来看了,什么也没有。男人心想如此神仙难料的地方都能找到,看来今天遇到的绝不是普通的笨贼。他赶紧叫老婆再去卫生间看看,说马桶水箱靠墙那面有个缝,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也有2万元。5分钟后,老婆打来电话说没有,问是不是你记错了地方?男人着急地说,不可能,出差前我还检查过,那是去年我从公司发的奖金里扣下来的。老婆追问,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忘记的?男人说,没有了,只有这4万块。男人一再提醒老婆,一定要把那些钱跟警察讲清楚。老婆轻松淡定说,好的,感谢你在本次家庭防盗演习中的出色表现。
程晓凯和曾一辉都笑了。
曾一辉说:“这男人好不容易留了点私房钱,这下都交待了。”
临近傍晚,车被堵在一条路上,他们也搞不清是哪条路,只看到旁边是海军招待所。程晓凯就说:“现在是高峰期,我们就在海军招待所先住下吧,吃过晚饭路况也好了,再去摸门。”
周建平赞成:“是个办法,等吃过饭路上会好很多。”
于是周建平瞅了个空子,把车拐进了海军招待所。三个人开了两个房间,程晓凯和曾一辉住一间,让周建平单独住,他需要好好休息。
三个人简单地吃了晚饭,看看路上好了一些,就出发了。按照曾一辉事先确定好的线路,一家家跑。
北京太大了,尽管制定的是最合理的线路,由于路不熟,经常跑错,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第一家所在的小区。
曾一辉看着地址说:“太安里小区8号楼304室。对,应该就是这里。”
因为是晚上,楼号看不清,俩人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8号楼304室。
曾一辉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优仕集团的供应处金处长,他在防盗门里问:“你们找谁?”
曾一辉赶紧说:“金处长,是我,小曾。这是我们程总。”
金处长看着曾一辉,在脑子里搜索着,似乎有点印象,但却想不起是那里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程晓凯硬着头皮上前说:“金处长,我是天讯公司的程晓凯,来给您拜个早年。”
金处长勉强打开了那扇防盗门。曾一辉抱着大箱子、程晓凯抱着小箱子进了金处长家。
金处长看着两个沉重的箱子,知道是农产品之类的东西,不由皱起眉头:“我家年货已经放不下了,你们还是送给有需要的人吧。放在我这里,最后只会是倒垃圾,也可惜了。”
程晓凯很有礼貌地说:“金处长,这是我们公司农场自己生产的有机产品,绝对的绿色产品。您先每样吃吃看,如果觉得不好,再倒垃圾不迟。”
金处长显然没把程晓凯二个人放在眼里,不仅没有让坐,而且有些不耐烦地说:“都说是有机产品,也就这样。你们要留就留下吧。我还有事。”
这等于就是下逐客令了。程晓凯只好自找台阶地说:“那我们告辞了。”
出了金科长家,曾一辉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我到他们公司找他的时候还很客气,是嫌我们送得少?”
送礼永远是需要的,但送礼也永远是件尴尬的事。
程晓凯心里也有些郁闷:“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都已经来了,走,去下一家。”
面包车在路上又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老小区,曾一辉看着单子说:“这里是联通公司供应处的陈处长。”曾一辉找到楼号后,俩人抱着大小箱子下了面包车。
来到陈处长的门前,只见里面没有灯光。两人相视一眼,曾一辉还是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俩人正要离开,对门开了门。
曾一辉问:“这边人不在家?”
对门的人说:“搬走了。”
程晓凯问:“知道搬到哪里了吗?”
对门的人说:“不知道。”说着“砰”地把门关上。里面隐隐飘出一句:风气就是给你们这些人败坏了。
程晓凯和曾一辉又搬着箱子回到车上。
周建平笑了:“怎么,这年头还有人不收?”
曾一辉沮丧地说:“搬走了。”
周建平说:“我说呢。”
“下面是华讯公司的任总。这是天讯公司的老客户了。”程晓凯看着线路图说。这是他决定重点拜访的,他听颜慧乐说任总这人是老滑头,但与老爸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每年广州行会,俩人都摆几盘。
任总住的是一个新小区,从房子的布局看,应该算是比较高档的小区。
开门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你们找谁?”
程晓凯说:“这儿是任总家吧?”
老太太很和气地说:“是啊,你们进来吧。”里面房间传出一个男人的问话声:“是谁啊?”老太太说:“是找你的。”
任总出来:“你们是?”
程晓凯说:“按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叔叔,我是程其凡的儿子程晓凯。”
任总打量着程晓凯:“噢,是程其凡的儿子?像,像。请坐。”
程晓凯说:“我老爸在世的时候,经常提到任叔叔,非常感谢您这些年的关照。过年了,我带了点我们农场自己的农产品,特地过来给任叔叔拜个年。“
任总叹了口气:“唉,你爸不该走这么早啊。”
提到老爸,程晓凯不由鼻子一酸,他别过脸去。
曾一辉插嘴说:“任叔,这些产品可是正宗的有机产品,绝对可以放心吃的。就说草鸡吧,不仅是放养的,而且吃的是农场自己种植的玉米,外面的饲料根本不进门的,没有任何添加剂。鸡和鸡蛋你吃吃看,能让你想起以前鸡的味道。”
老太太在旁边听到了说:“以前炖只老母鸡,全楼层都闻到香味。这些年都是养鸡场的速成鸡,哪有一点以前的鸡味。这些年我就老想着要是能吃到以前的鸡就好了。你们任叔孝顺,今天提只鸡来,说是正宗的草鸡,明天提只鸡来,说是正宗的草鸡,可我吃着就不是以前的味。”
程晓凯忍下眼泪,转过脸笑着说:“奶奶,你吃吃我们农场的鸡,我保证你能找到以前的味道。”
任总并不在意地笑笑:“不要这么客气。我跟你爸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老太太看着程晓凯说:“这孩子我看着就好。”
任总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公司有自己的农场?我怎么不知道。”
程晓凯说:“刚开始运转。我老爸在的时候觉得食品不安全因素太多了,国家监管不力,给一些急功近利的人钻了空子。就自己搞了个农场,有600多亩。分四个区域,有种植区、苗木区、果蔬区和养植区。农产品绝对是绿色产品,任叔叔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就当是踏青。”见任总有兴趣,程晓凯介绍起来。
任总感叹地说:“你老爸很有远见啊。你现在接手公司了?”
程晓凯说:“子承父业,我必须接过来,而且必须要做好。当然,这是我心里想的,能不能做到,还要靠大家帮助,特别是要仰仗象任叔叔这样的前辈。”
任总说:“公归公,私归私。你只要能做好,我会优先考虑你。但如果做砸了,可就不要怪任叔不讲情面了。”
程晓凯自信地说:“任叔叔您放心,我就是砸自己也决不会砸了您交给的事。”
任总有些欣赏地看着程晓凯:“我真希望青出于蓝胜于蓝。”
程晓凯说:“谢谢任叔叔的鼓励,我会努力去做。”
出了任总的家,程晓凯与曾一辉相视而笑。
曾一辉说:“看样子他还是很欣赏你的。”
程晓凯想到颜慧乐对任总的评价,说:“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接下来,又去了电信公司的虞科长家,虞科长很正统,开始不肯收,当听说是天讯公司自己的农场产品时,来了兴趣,临走,他把自己的热线电话告诉了程晓凯。
这一晚上送了5家,第二天又完成了后面5家。总的来说,象金处长那样冷谈的不多,象任总那样热情的也不多,大多是问一下是哪个公司的,让你放下东西走人,最多象征性地倒杯茶。
程晓凯知道第一次只能如此,也没有太失望。当周建平问他感受如何时,他说就是“小二的感觉”,说得周建平笑起来。
第三天天未亮,就踏上回程的路。虽然没什么成就感,但事情完了,大家感觉还是轻松的。堵车的时候周建平会主动讲个小段子。
车快到锦江时,程晓凯接到一个电话:“是程总吗?”
程晓凯说:“是啊,你是?”
金处长说:“我是优仕集团的。”
程晓凯立即知道是谁了,忙说:“是金处长,您好。”
金处长在电话里热情地说:“还在北京吗?我想请您来家里坐坐。”
程晓凯说:“我现在快到锦江了。下次吧。您有空请到锦江来,考察考察我们公司,也顺便到我们农场踏踏青。”
金处长说:“好的,我会去的。再见。”
“再见。”程晓凯等对方关了手机后才关上手机。
曾一辉说:“怎么二天时间,象换了个人。”
程晓凯没有回答,他想也许是金处长觉得前天太冷淡了,也许是从送去的农产品中感受到了自己的诚意,但不管什么原因,这总是一个好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