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品到锦江市来了,让罗正有点措手不及。
郑品是到了东湖宾馆给罗正打的电话,电话带着股火气:“我在东湖宾馆,你******过来。”罗正说:“我现在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后过去。”
郑品是无意中从儿子郑义那儿听到凌方仪出事的。
罗志斌到许都工作后,两个多年不在一起的发小又凑在一起。郑义常喊罗志斌到家里吃饭,郑品也希望罗志斌常来,一则是战友义气,他觉得有义务关照;二则罗志斌沉稳,对儿子的哥们义气能时常规劝着,他的话儿子根本听不进去。
元旦前儿子从深圳回来,说是向老爸汇报工作兼过节。节后打电话请罗志斌来家里吃饭,郑品走过儿子房间时,无意中听到儿子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一直没有告诉我老爸。”第二天他追问儿子,儿子不得已说出了凌方仪受伤的事,并说是罗志斌他爸不让告诉的。郑品听了这话,倒没有象往常一样跳起来,只是说:“你是我儿子还是罗正的儿子?都成家了,还不知好歹。”
郑品中午到的锦江,先去看了凌方仪。看到凌方仪没有任何反应的躺在那儿,心里一股子火向外冒,恨不能把劫匪抓过来撕碎。他临走拍拍凌方仪的脸说:“老兄,你无论如何要醒过来,咱不能吃这个亏。”
郑品打电话的时候,罗正确实在开会,省厅布置的打恶扫黑工作,局党组正在研究布暑。这是公安部统一组织的一次行动。从上到下一层一级布置下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郑品电话一过来,他就知道郑品是为凌方仪来的,他其实也没想刻意隐瞒,只是当时正是头绪多的时候,怕郑品性子急添乱,就让儿子暂时先别说。
会议结束时天已黑。
他在东湖宾馆安排了一个小包厢,到包厢后给郑品打了电话:“我在305包厢,你过来吧。”
二分钟后,郑品出现在305包厢门口,罗正起身跟郑品握了握手:“你都知道了?”
郑品点了点头:“听小义说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坐,先填饱肚子。”罗正没有正面回答。
郑品一坐下就忍不住抱怨地说:“老战友,你可不够意思,凌方仪是你的战友也是我的战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还不让孩子告诉我,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我性子是急,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永远不告诉我吧。”
罗正笑笑说:“你看你,还让我说话吧?”
郑品说:“你说,你说。”
罗正说:“我没想永远不告诉你,再怎么样,到了春节一拜年,你也会知道。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我心里也乱,就不想让你来添乱了。”
郑品扔了支烟给罗正:“怎么我知道了就是添乱,我这么多年的公司都经营下来了,不说临危不乱吧,也还能分轻重缓急。”
罗正息事宁人地笑笑说:“好,这事是我不够意思,你就担待点吧。”他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到的?去看过了?”
郑品说:“我上午11点半到的,先去医院看了凌方仪。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我当时就想冲到你们公安局去。******,老百姓养着你们,你们也要干点活,人躺在那里快两个月了,居然什么线索也没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罗正说:“现在这个案子是有点搁浅了,紧锣密鼓地调查、走访了一个多月,找到的几条线索不是断了,就是被排除掉了,我也是隔三岔五地到刑侦支队转转,给他们打打气,可没有任何头绪。上周我还去了一次,你猜他们看到我说什么?他们说‘罗局,你一来,我们支队长的血压就升高。’”
服务员开始上菜。
郑品夹起一块排骨:“中午光顾了生气,没吃好。”
罗正抓过服务员送过来的酒,先给郑品斟满一杯,然后自己也斟上。
郑品他边啃边说:“你说,你们刑侦支队下面准备怎么办?”
“你搞清楚,刑侦支队不是我家的,全市也不只是这一个案子,现在他们算给面子了。我不分管刑侦工作,老去就有干扰人家工作的嫌疑了。”罗正有些为难地说。
郑品说:“你孬好也是个副局长,还是党组副书记,去关心刑侦工作也是职责所在嘛,怎么就成了干扰人家工作?”
罗正解释说:“刑侦支队是陈局长分管,各有各的工作范围,我不能老去指手划脚。”
郑品不客气地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想得多,只想自己的面子里子的,不干实事。”
罗正说:“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在官场,就要遵循官场的潜规则,别人的地盘你不能随便插手。凌方仪是我的战友,所以大家都还理解,但我就不能不把握分寸了。”
郑品不屑地说:“你不能只顾了自己的分寸,不管案子的进展。”
罗正叹了口气说:“我不能象你,打个喷嚏全公司感冒。”他端起酒杯:“来,为方仪的早日康复干杯。”
两个人杯子轻轻碰了碰,酒水晃了晃,象是在叹息。
郑品放下杯子说:“罗正,我有一个想法,可能是荒唐些,你先听听。程兄走得突然,什么事也没来得及交待,而晓凯先是长年在外上学,毕业后又跟家里闹翻了,对公司的事是一无所知,这在咱们战友、朋友圈里和天讯公司管理层,是人人皆知的。而天讯公司内部,对公司情况掌握最多的就是凌方仪了,如果有人想趁晓凯不熟悉情况的机会捞一把,是不是首先要向凌方仪下手?”
罗正沉默一会说:“你说的我也想过,如果有人想动天讯的脑筋,必须要过凌方仪这一关,这是肯定的。但你想过没有,就是凌方仪不能说话了,还有其他副总,他们对公司也是了解的,还有财务账,这财务账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吧。公司发展这么多年,本身有一套制约机制,要想来大的动作,又做得天衣无缝,哪那么容易。再说,现在抢劫案件乘上升趋势,去年一年锦江就发生30多起抢劫案,也不能排除是撞上去的可能。”
郑品摇摇头说:“可财务科长也出事了,怎么会这么巧?”
罗正说:“财务科长是因为给儿子办婚事挪用了公司的备用金。她儿子有个打麻将的嗜好,有一年被扫了一下,她还来找过我。陈茵,就是财务科长,可能想着把儿子的婚事办体面些,反正备用金自己管着,暂时挪用一下,她年薪8万,过个几年也能人不知鬼不觉地还上。这事也是一家客户急着要用现金,被张骐偶然发现的,跟凌方仪的事没什么联系。现在她又找了份工作,人就在锦江,晓凯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可以随时找她。不瞒你说,这事我一听说,跟你的感觉是一样的,特地通过程小昆了解了一下,反馈过来的情况确实是为儿子办婚事的,而且挪用也有一个时期了。”
郑品说:“如此说来,凌方仪的事是碰巧了,而这个财务科长的事也是正常的?是我想多了?”他有些似信非信地看着罗正。
罗正给郑品满上酒:“至少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是这样的。凌方仪的案子我的直觉是谋杀,但假如是谋杀,让我困惑的是谋杀动机是什么?刑侦支队几次研究案子我都去听了,开始,很多人都有你我这样的怀疑,但找不出线索,更不要说是证据。”
郑品问:“天讯公司的管理层你都熟悉?”
罗正说:“差不多吧。出事后我对天讯的几个副总也都过了一遍,直觉是不太可能。一共就五个副总,张骐是咱们的老战友,王一龙是从车间上来的,根本就没这种能量,蒋彦是刚进公司三年,只懂技术。还有一个就是我的小舅子,他我还是了解些的,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他们四个人都不可能,其他人根本就沾不了边。”
郑品说:“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我深圳公司的那个经理,平时就是看着挺好的,让人放心,才派他到深圳帮我打理分公司,谁知说把我的钱卷走就卷走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绝对想不到他会干这种事。
罗正用手撑着前额,想了一会说:“这事我也很头痛,既怕把这件来想多了,造成混乱,又怕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造成损失。”
郑品说:“你跟我说实话,你那小舅子能管点事儿吗?”
罗正说:“他在公司管供应销售那块,在供应销售上门道还挺多的,好象还灵,但其他事上不大走脑子。问他点事行,要指望他在公司里发现点什么不大可能。”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罗正把瓶中的酒倒在两只杯子里,最后一点“发财酒”倒给郑品说:“喝了这杯,我们到你房间慢慢聊,今天不走了。”
郑品说:“这还差不多,陪陪兄弟。”
罗正说:“主要是酒喝多了。”他喝了酒一般不开车。其实公安系统很多人仗着罚不到自己,经常酒后驾车,但罗正很节制,一方面是颜慧音一天到晚告诫,她们电视台的新闻中几乎每天都有车祸的报道,另一方面作为领导总要多少顾点形象。
郑品说:“这最后一杯酒为你们早日破案吧,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