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君山惜别
当燕子和忆雪面色悲凉，手持骨灰盒站在纪舞风的面前，纪舞风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虽说江湖人的世界充满变数，生离死别不过是平常而又平常，置身其中的人，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看的开。真正超脱者，比如忘了翁，却也并不在江湖之中，而是在江湖之外了。而且，十二钗对于她来说，远远不只是主仆关系这么简单。
最初，伴随着纪家祖业的日益兴旺，一些原来无足轻重的事情也变得亟待解决。她意识到，自己和纪若荷到底是女子，直接与众多庄客和护庄使者打交道，其实有诸多不便。其次，遇上紧急事务，如果她需要派遣人手，就必须跟大总管东方一鹤打招呼，不然会给东方一鹤的筹措调度带来困扰。再者，四高手的名头实在太响，动辄让他们出面，就有种过于郑重其事的味道。现实需要，迫使她必须建立一支只听命于庄主的女使者群体，于是十二钗应运而生。
甄选十二钗前后差不多了三年的时间。看到十二个风姿绰约的身影一一成型，她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在她们的身上，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她与她们姐妹相称，对她们完全信任。她很清楚地明白，在实力决定一切的江湖里，女人在力量和速度上都处于劣势，不能机械地依靠武力与男子抗衡。所以在调教她们的时候，她更注重于处事方式的灌输，剑法练习倒是其次。而这些姐妹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她们在江湖上的表现，足堪与众护庄使者平分秋色。
七个明五个暗的分组，在最初构想的时候便确定了下来。活跃在她眼前的是七姐妹，但是令她牵挂得最多的，反而是活动在暗处的五朵金花。因为任务特殊，所以遭遇风险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七姐妹中的花雨走了，毕竟是幸福地离去的；晓晓去了裴笑书身边，也算是落个圆满；兰儿走了，好歹能够保全吧——可是，一直特立独行的草草，平时就很少和自己碰头，何以连生命中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是谁杀的草草？”纪舞风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但是她眼眶里的泪珠依旧在不停地打转。
于是，燕子和忆雪，以及一旁的文子、张可、何君都清楚地明白了，那个最喜欢独来独往的姐妹，叫做草草。
雪人倒是知情的，眼下却只能沉默。
“找到冷大哥的下落了吗？”纪若荷最担心的，却是冷莫虚的安危。
嘴快的忆雪率先回应：“伤她的人是古正阳。但是令他丧命的，是另一个用‘神魔劫’的恶棍。我和燕子都怀疑，他是古正阳的弟子。至于冷莫虚的下落，草草已经确认，他被古正阳控制了！”
燕子尽可能详尽地叙述了遭遇古正阳和龙旷的经过。当她说到古正阳驱动雪花，重创两百步以外的草草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神经似乎都同时僵化了。
但凡见识过“万劫不复”，也就是“神魔劫”第九重的人们，都会在它毁灭性的威力面前容颜失色。人们不会忘记，八年前，古正阳用这一招令登峰造极的武林泰斗田园重伤，尽管他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们不会忘记，七年前的白浪沙战场，少林僧人雪忍和弟子元常被这一招同时击杀，老庄主纪海天也在这一招下奄奄一息……
然而如今大家知道，“万劫不复”并不是“神魔劫”的巅峰力量——
驱动雪花重创两百步以外的人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一个很简单的对比，能够做到“百步穿杨”，已经能算是箭术高手。然而雪花是软的，而且非常轻盈，要驱动它伤人，需要强大的爆发力；要驱动它飞行两百步伤人，就需要登峰造极的爆发力和持久力。无论是堪比神仙的“岭南散人”忘了翁，还是功法通天的“虚竹天僧”迟和尚，还是臻于极致的“塞外寒叟”沈敬沈老爷子，在他们留给世人的印象里，都没有这样恐怖的破坏力。
现在的古正阳，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那个朴素单纯，却有着异常准确直觉的冷莫虚，居然没能守住自己的阵地，助纣为虐成了魔头的帮凶！他还是纪若荷的心上人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纪若荷登时嚎啕大哭。
“不许哭！”纪舞风一声怒喝，“咱们风荷山庄什么样的苦痛没经历过？一个冷莫虚就让你哭死哭活的，至于吗？纪家的子孙，不应该有眼泪！”
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纪若荷止住哽咽，呆呆地看着纪舞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纪若荷和众人又同时看到，尽管纪舞风的语言如是严厉，但在她美丽的眼睛里，依旧有着淡淡的湿润感。
楼兰上前一步：“看样子，不打倒古正阳，就无法救回冷兄弟。我和叶老大、王恨这就去一次襄阳，把他除掉！”
“这不是你们现在所能做到的事！”纪舞风立刻否定了这个意见。
叶云深也一脸凝重地说道：“现在去已经迟了，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楼兰诧然问道：“他在哪？”
“他在任何可能存在的地方。”楚无名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每个听了的人都无法平淡。
这个江湖，再次变得危机四伏！
当然，不管古正阳已经变得如何可怕，在他重新出现在君山之前，大家还能有时间去强化自己，这比一味地恐惧来的有用。
为草草举办的葬礼持续了三天，规格相当隆重。纪舞风和纪若荷亲自主持，众十二钗姐妹则以家属的身份守灵。下葬的地点位于荷香会馆与月华池之间的坡麓，也就是风荷山庄的公共墓地区域，和她毗邻的是小马的坟冢。同时，草草的灵牌也被摆入到了女英殿，作为家族的功臣永受供奉。
这几天众人的心情都不愉快。由于守夜守的晚，纪舞风的睡眠一直都不好，早上起来眼眶都带着黑圈。葬礼结束的那天清晨，她早早起床，披起裘毛，一个人登上天心台顶，看着满目萧索的君山，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白浪沙古战场，目光所及尽是触目惊心——
“父亲，若是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保佑风荷山庄，让我们度过这一劫！”
身后的山梁上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纪舞风循声望去，看到雪人正领着张可与何君大步向天心台赶来。
“你们是来辞行的吗？”纪舞风的声音淡淡的。
和约签订的第二天，纪舞风就以飞鸽传书，向青红双剑下达了撤离祝融殿的命令，同时也宣告了她们双重身份的终结。按照这个布置，张可与何君得知了所有的十二钗身份之后，应该返回峨眉山了。
但是张可的回应却是令纪舞风大感意外的：“不，大庄主，我们是来申请留在君山的。”
何君点头补充说道：“大庄主，花雨和草草的残缺，就由我们来填补。”
护庄使者仅存东方一鹤与楼兰两大硕果，十二钗能在君山候命的也寥寥无几，人手不足的问题再次摆到了纪舞风的面前。剑法高强的青红双剑选择留下来，无疑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的。不过纪舞风还是礼貌地问道：“你们，不打算峨嵋了？”
张可的眉宇间满是昂扬之气：“我们当然想回峨嵋。但是我们知道，如今的风荷山庄，更需要青红双剑！”
何君牵起张可的手臂，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大庄主，其实自七年前驻守祝融殿开始，青红双剑就已经不能简单地算作是峨嵋派的人，而应该是整个武林同盟的人。接受纪大庄主的委托，成为黑暗十二钗的成员以后，我们也有理由认为自己是风荷山庄的一份子。”
纪舞风的嘴角掠过一丝浅浅的微笑。雪人等人不禁欣然，自从草草的骨灰搬回君山以后，大庄主有好些天都没笑过了。
“你们知不知道，将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纪舞风最后一次询问。
这次却是何君起先回应：“当然知道。大不了，青红双剑再闯一次白浪沙！”
张可提剑抱拳：“大庄主，青红双剑虽然不足以对抗古正阳，但是对付些许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古正阳手下猛将如云，青红双剑不能抵挡，那么就请纪大庄主让我们负责通风报信，联络各大门派共同应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就不信他古正阳能翻得了身。”
这些个巾帼红妆，心气不让男儿！纪舞风的心顿时变得暖烘烘的：“雪人，去帮她们找两件白色套装，要合身的！”
张可与何君同时疑惑：“不用做黑暗十二钗了么？”
“从今往后，十二钗再也没有明暗之分了，大家都一样……”
不管一家人团聚的感觉是多么温馨，也不管与纪舞风相守的日子是多么甜蜜，在君山住了将近二十个日夜之后，叶云深不得不与花泪裳一道向众人话别。与风荷山庄言和未必会是整个教宗的共同意愿，离开的日子太久，若是不回去稳定人心，弄不好会出变故；三府的米市必须开工运作，等到明年开春就太迟了；而且，他还需要调查古正阳和冷莫虚的行踪……
腊月初六清早，送行的人们一直跟到了君山码头，在他们中间，有纪舞风、楼兰、颜如月、楚无名、唐秋、纪若荷、王恨、东方一鹤，还有雪人、文子等人在内的众十二钗姐妹。
颜如月和唐秋与花泪裳抱成一圈：“花花，记得每个月都要来看我们！”
花泪裳满面惜别：“嗯，我会的！你们也要常来凤凰山庄看看！”
相比之下，众多大老爷们的话别显得就要平静多了。楚无名淡定地说道：“老大，你就放心地去吧！有我、楼兰和纪大庄主在，你放一百个心！”
楼兰也爽朗地笑道：“记住了，找到古正阳的下落，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们。”
叶云深点头，迈向王恨：“****教的教义是什么？”
“悲欢与共，祸福与共，贵贱与共，生死与共！”王恨昂首挺胸，声如洪钟。
叶云深又问：“风荷山庄的理想是什么？”
王恨的声音更加洪亮：“为了尽量多的江湖儿女不再睚眦必报，为了所有的江湖门派不再你死我活！”
“那好——”叶云深面色沉着，“在这两个理想之外，我还想托付你一件事！”
王恨眉头一皱：“主公想让王恨做什么？”
叶云深不答，同时牵起纪舞风和纪若荷的臂膀，走到王恨跟前：“帮我保护她们，这是我最后交给你的任务。”
王恨沧桑的脸孔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你不是说过，我是自由的吗？”
叶云深双手交叉，横在胸前，一脸坏笑：“我能反悔一次吗？我能自私一次吗？”
“那我能踹你一次吗？”
话音刚落，王恨便猛地飞起一脚，正中叶云深前胸。这股凌厉无比的力量令叶云深整个人倒飞了起来，摔在数丈之外的草地上。
颜如月、唐秋和花泪裳同时大怒：“王恨，你太过分了！”
楼兰和楚无名的脸上也陡然失去了血色。看不出，王恨这家伙平时散漫随和得不得了，发起火来，却是比毒王陆忍还要火暴三分，而且一出手就是没轻没重的。
纪舞风和纪若荷飞奔到叶云深身侧，拖起他的后颈，将之渐渐扶起。纪舞风一脸关爱地问道：“伤得重么？”
“没事！”叶云深起身走到王恨的面前，不怒反笑，“我知道你会做到的！”
王恨不悦地望着叶云深半晌，到底是没有再次发作，反而将头颅渐渐耷拉下来：“我答应！”
这对教主和教徒之间的关系，简直是非常人所能体会！楼兰和颜如月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众十二钗，眼睛和嘴巴都张成了一个个的圆圈。
叶云深这才走到纪舞风的跟前，挽起她的手臂，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纪舞风却无暇顾及这些，郑重道：“记住我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你要尽力说服清奇和长歌，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走上错路，成为祸乱江湖的罪人！”
叶云深微微皱眉：“若是我无法说服他们，那又如何？”
纪舞风含着下唇，足足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君山码头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一直以来，纪舞风打心底地敬畏和尊重生命，然而现在，她却做出了一个与自己的追求背道而驰的决定，而且针对对象是曾经与她最亲近的男子。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这个转变——逝去的美好实在太多了，追究是非对错已经没有了意义。如今在她的心里，结果远远比理由来的重要！
叶云深拥之入怀，深情说道：“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会一直等的，我的盖琉斯！”纪舞风微微笑着，说不出是幸福还是感伤……
和楼兰等人抵达时热闹空前的盛况相比，叶云深和花泪裳回归凤凰山庄简直可以用冷清来形容，甚至没有专门的人来迎接。碰到山庄的属下，也只是低头打个招呼。这是叶云深自己的特别安排，和自己的初衷相比，君山之行的结果算不得特别成功，无需格外声张。唯一特别的喜悦是得到了纪舞风的亲睐，但那也只是他个人的事。
抵达朝露殿，叶云深立刻在第一时间召见裴笑书和各位驻庄堂主，告诉他们有要事商谈。同时，风荷山庄的海萱和晓晓也被邀请到了会场之中。
“消化三府米市，我们除了要准备大量的资金、人力和物力，还要建立与之配套的指挥调度体系。原先的堂主制已经不符合需要了，必须马上作出调整。裴总管，如何构建****教新的干支脉络，设立多少个职位，由谁来担任，五天之内，你要给我一个草案。我会根据你的草案，拟定最终结果。这件事必须在十天之内完全解决，不能再拖。年底之前，我们必须把通知下达到岳阳、长沙和衡阳的各个乡镇，尽快地把路子铺开。到了明年，我们还得考虑细节问题。”端坐于中央台陛之上，叶云深的目光左右浮动，以确保每个人都在认真听他的安排。
裴笑书轻笑道：“其实，草案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就等着主公的批示！”
这效率也太惊人了！叶云深诧然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着手的？”
“孙公公和各位官差去君山之前，岳阳的陈知府就派人来通知过我了。我和成钰他们商量过，若是****教以后靠三府米市吃饭，免不了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革。所以这几天下来，我们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裴笑书一脸欣然。
原来如此！叶云深顿时宽慰不少：“那就说说你的初步想法吧！”
“好的！”裴笑书环视众人，声音变得郑重，“按照我的预计，为三府米市打造的****教至少需要收购司、保运司、工建司三个职能分司，外加一个总务府调控全局。收购司在各乡镇设收购点和仓库；保运司设陆运曹、水运曹和府库，负责粮食调度和守卫；工建司负责修造房屋和车船设施。在总务府下，设总务司、情报曹、账务曹、审计曹、人事曹、训练曹、考功曹、执法曹，都从现有的堂主之中擢选，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
这个安排还算是周到的，叶云深顿时宽心不少，但裴笑书接下来的表情却显得愁容满面：“其实机构倒是其次，人手和财物不足，才是我们需要解决的头号难题。”
叶云深解释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说服了风荷山庄的纪大庄主和飘渺山庄的楚庄主，他们都同意入伙经营三府米市。”
裴笑书摇了摇头：“就算加上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所有的人力，还是不够用的。”
叶云深纳闷道：“在你算来，到底需要多少人手才够？”
裴笑书同时翘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至少要六千以上！”
叶云深倒吸了一口冷气：“要这么多？”
“三府二十八县总共有两百零四个乡镇，每个府起码要留一百人，每个县起码要七十人，每个镇起码要十人，光是收购司和保运司，就要花去我们四千以上的人丁。我只说六千，已经很保守了！”裴笑书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叶云深陷入了沉默。原想借助朝廷的力量，一次性解决****教的生计问题，不料认真筹措起来，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麻烦。如今答应了纪舞风，将****教的规模限制死了，现在到哪里去弄这么多的人手去？
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倒是可以不断壮大扩充，借助三府米市的粮食和税银，它们甚至可以以滚雪球的方式发展。但伴随着人口和财力的不对称增长，彼此的实力对比也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对于下面的众多堂主而言，这将是不能忍受的结果。事实上，限制****教的人力规模，已经有不少堂主心有微词，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公开说而已。
裴笑书不理会叶云深的犯难，继续说道：“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算拿着朝廷的公文去接管米市，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对于很多商人来说，米市不只是一份产业那么简单，更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在。一些大户有上千的人丁，没了米市，他们的生存都成问题。转到别的行业，他们必定受到排斥，又没有基础，迟早都会倒闭，所以他们不会同意收购。另外，这三个府的米商之间联系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不能硬来，若是逼急了他们，闹出人命，朝廷那边没法交代……”
看来朝廷之所以能如此慷慨，是料定他无法完成任务的了，叶云深顿时一筹莫展。一众堂主们，也是个个脸色凝重。朝露殿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叶教主，裴总管，其实这件事不难解决！”
打破沉寂的是海萱的声音，叶云深眉头一抬：“海萱姑娘有什么办法？”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海萱，海萱起身，笑着向众人道：“其实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独占的想法不可行。若是叶教主能放下独占之心，我保证叶教主百分之百能够完成任务。”
叶云深略略精神了少许：“海萱姑娘，说下去！”
海萱点头：“朝廷将三府米市划归叶教主节制，让叶教主筹措军粮和饷银，等于是将三府米市的征粮和征税权交给了叶教主。叶教主其实不用动三府米市，只需筹集到朝廷任务和三府米税之间的差额，就足够了。”
叶云深笑道：“海萱姑娘所言，确实不假。只是我和裴总管的打算，并不只是简单地向朝廷交差而已，我们还得应付****教的开支。做不到独占，就算能完成征收任务，我们干的也只是赔本的买卖罢了。”
海萱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叶教主是不是觉得，那些米商把三个府的粮食生意都做完了呢？”
这倒是叶云深和裴笑书所没有考虑到的，两人同时错愕。海萱继续说道：“逐利是商人的天性。几乎所有的米商都在考虑抑制粮食的收购价格，抬高粮食的卖出价格。这样做的结果，是产粮地的粮食常常卖不出去，而消费城市常常囤积居奇，市民们不得不花费额外的钱来购买粮食。独霸一方的米商，甚至有条件控制整个县城的粮食供需，人为地制造时差，从而最大程度地拉开差价，赚取尽可能多的利润。
“这种做法无疑会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尤其是边远地方，由于运输和保管成本高，又不利于赚取差价，一些米商甚至撤离了当地的市场，老百姓们没有收益，于是只能减少种植面积，很多田地由此荒芜。
“要避免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困难。很多时候，只要有一个竞争对手，商人就失去了对米市的控制能力。叶教主，借助朝廷将军的身份，你可以把三个府的米市都稳定下来，让更多的商人能加入市场，让更多的老百姓愿意种粮食。海萱敢肯定，这三个府的米市加起来，每年成交的粮食绝对不会少于四百万担，每年的米税也绝对绝对不会少于二十万两！”
朝露殿忽然“哗——”的一声炸开了锅。众堂主纷纷交头接耳，个个饶有兴趣地看着海萱，似乎是在端详着某件珍宝。
晓晓的双眼里涌起一阵崇拜的神光：“海萱姐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太了不起了！”
海萱转身坐下，面上带着微微的红潮：“以前跟纪大庄主出过几次差，她教过我一些做生意的道理，希望能派上用场。”
但是叶云深和裴笑书的脸色却越来越黑，这令海萱和晓晓大感意外。
晓晓扯了扯裴笑书的袖子，裴笑书赧然道：“不瞒海萱姑娘，独霸行市的事情我们也做过，而且用的也正是你说的那些法子。”
这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海萱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都是些什么人呐——
叶云深的双目忽地精光四射，继而兴奋地叫道：“我明白了！”
怎么这年头都流行发神经了？裴笑书纳闷地问道：“主公明白了什么？”
“朝廷答应让我节制三府米市，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筹措银子，更重要的是让老百姓能够安心生产，为他们提供一个稳定、富足的后方！当年****教的赫赫威名，便足以震慑这些地方豪强；如今由我们来调节行市，谁敢阻挡？”叶云深眼中的精光渐渐被淡淡的喜悦所取代，转向海萱道，“海萱姑娘，这次多亏了你！”
海萱有些不好意思：“叶教主，海萱不过是说了一点自己的看法罢了。”
“可是你的看法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非常。”叶云深略略停顿，“看样子，将来的总务司和审计曹，少不得你的一席之位了。”
海萱闻言，立刻按席而起：“叶教主，我是风荷山庄的使者，不是****教的教徒，你无权授予我****教的职务，也无权对我下任何命令。”
如此立场分明地拒绝叶云深令众位堂主感到一阵不悦。晓晓有心调解，却被裴笑书一把拉住，示意她静观事态发展。
叶云深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你来****教，做的不就是审查稽实吗？而且，这三府的米市，不光是****教的产业。将来若是我们人手不足，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也都会来帮忙的。到那时候，你不还是要帮我们做事吗？”
海萱坚持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再说了，这些安排，没有纪大庄主的同意，对我无效。”
叶云深淡淡一笑：“如果我说我可以代表舞风的意思，你相信吗？”
“能代表大庄主的意思，和大庄主的亲口允诺，还是有区别的。叶教主，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