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薄命红颜
经过足足一个月的筹备，三府米市通运司的第一条路线，临湘到云溪的大道铺设工作终于在二月初十正式开工，这条路线连接两个县城和十二个乡镇，预定工期三个月。如果它顺利完工，将为三府米市增加粮食交易十五万石，米税和商税增加将近三万两银子。为此岳阳官府发动了十万民众，叶云深也筹措了十万两白银，其中****教、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的贡献占一半。
这条路仅仅只是一个试点路线，叶云深真正的重头戏，是岳阳到长沙的大道。那条大道连接着三府最富庶的地区，干线上有县城四个，乡镇三十六个，加上附近的乡镇，则有六十余个。为此必须修缮两百九十里干道和三百七十里支线，其投入是临湘云溪线的十倍以上。一下子投入这么多的人财物力是有困难的，叶云深只得将它推迟到秋收以后，因为只有等到秋收，米市上才有供养服役大军所需的粮食。但愿今年是个丰年吧！
修路计划成为现实以后，****教算是彻底地忙起来了。仅仅只是临湘云溪道，叶云深就不得不派遣五百多名教众参与督工和管理。凤凰山庄的人力捉襟见肘，只能紧急从虎啸山庄调度。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两大盟友只是出了一百多人，更多的人力暂时指望不上了，他们都在紧急招募并训练自己的财务大队和巡路大队。
临湘云溪路开工以后，叶云深将教中事务完全委托给了裴笑书和孟寒，自己则带着神工堂和两湖堂的众位弟兄忙碌在筑路一线。这条路真正标志着****教的发展方式实现了从邪路到正路的转变，所以叶云深不想马虎。同时，为了尽可能地锻炼花泪裳，叶云深把小魔女也带在身边。进程比较顺利的时候，他甚至把筑路事务委托给花泪裳，让神工堂堂主齐铁山和两湖堂堂叶超辅佐全力辅佐。
当然，叶云深有时候还是会上君山探望的。但是他再上君山时的状态和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纪舞风意识到，叶云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和君山上的众人开玩笑，而是一天到晚锁着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开始不习惯见人，见了也没有几句话。与她一起就寝，他也不再主动碰她，和以前的虎狼饿相相比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就算纪舞风反复暗示，他也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是害怕永久失去她一样搂在怀里。他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有两次纪舞风都被他弄痛了。这种状况自正月十五起便已经开始，虽然这段时间下来，叶云深也就来过五次。
“你病了吗？”一夜，纪舞风意兴阑珊地问叶云深。
叶云深轻声支吾：“没有！”
纪舞风伸手探向叶云深的额头，他的额头稍显冰凉，而且滑腻腻的，隐隐有冷汗在冒出。“云深是不是劳累过度了呢？”纪舞风心想。
不想叶云深却一把抓住了纪舞风的手臂，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风，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是不是？”
叶云深从朝廷手中得到三府米市的节制权，为新的****教开辟了新的发展道路，这个结果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的。对此，纪舞风完全知情。纪舞风以为是三府米市的事令叶云深精力透支，所以对这个说法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很关心地劝说叶云深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让压力把自己累垮了。尽管这段时间下来，她自己也常常感觉有些吃不消。
在三府米市之外，楼兰的练兵依旧是纪舞风关心的头号大事。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白浪沙练兵捷报频频。三月初一这天，在纪舞风和东方一鹤的要求下，楼兰对沙枣骑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的训练成果检阅。看着五十名健儿穿着同样的服装，骑着高头大马，在楼兰的指挥下整齐有序地集结、列阵、行进、疾驰、转弯、停止、后退，甚至用去掉了箭头的竹竿演习实战，风荷众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而在随后的个人比武上，纪若荷的表现更是令纪舞风大吃一惊。纪若荷沙滩长跑名列第五，仅仅在楚无名、颜如月、云刀和阿开之后；骑术比武，纪若荷超过了颜如月，落后于楚无名和云刀，名列第三；但是在射箭一块，纪若荷甚至超过了楚无名，全军第一，观看检阅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因为对饥渴的忍耐力是楼兰此次练兵的核心项目之一，纪舞风放弃了用美酒美食犒赏沙枣骑的打算，只是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
回到听风小筑，纪舞风的心美滋滋的，自己多年来一直试图让纪若荷拥有具备独立意识和独立能力，却总是梦想成空。如今经由楼兰的训练，纪若荷不仅成长为合格的兵，而且成了沙枣骑中的佼佼者，这简直是和重整风荷山庄一样值得欣慰的大事。兴奋的感觉甚至驱散了睡意，纪舞风在闺中坐到夜深，始终不肯安眠。
“大庄主，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文子端着热汤上来，看到纪舞风面沐春风的样子，笑着问道。
纪舞风会心笑道：“当然是为九月高兴，为楼兰高兴。”
文子点头：“不得不说二庄主的进步让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真是振奋人心。”
纪舞风的脸孔微微一侧：“楼兰不是让大家看到更多的希望吗？”
“在文子看来，给了风荷山庄最大希望的人，还是大庄主！”文子揭开盖子，将汤碗递到纪舞风跟前，“现在就吃吧，冷热刚刚好。”
纪舞风说了声谢谢，端起汤碗，像往常那样先轻抿一口。
鸽子汤的味道甘美无比，刚刚入口，舌尖便有些馋丝丝的。但是当纪舞风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这么美味的鸽子汤，竟然咽不下去——
不仅如此，就连在傍晚吃过美味佳肴，此刻也不安分地涌动起来，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剧烈折磨着纪舞风的胃囊，着实无法忍受。纪舞风搁下汤碗，一溜烟跑出听风小筑，开始干呕。
“我是不是……有了？”
摸着尚未变形的腹部，纪舞风惊恐万状。难怪两个月下来自己一直没有例假，原来是小家伙在暗中搞鬼。
文子紧跟着出了听风小筑。熟悉女人生理的她，看到纪舞风的样子，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文子扶起对方的双肩，笑着说道：“看样子，大庄主应该为自己高兴一次了。”
多年来想做母亲的愿望，如今终于得以实现，诚如文子所言，这的确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但是纪舞风并没有显得很欣慰。江湖人和天下人的看法倒没什么大不了，眼下的事情之多，才是最麻烦的问题。白浪沙练兵、三府米市、西域探宝，都是不能松懈的大事。甚至，还有可能再次面对古正阳……
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的确是温暖人心的，只是他到来的时间算不得很好。
纪舞风淡淡道：“这件事，你要为我保守秘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文子的头微微一侧，笑着问道：“连叶教主也不能说么？”
叶云深？他最近的状态一直不佳，或许知道她怀孕了以后，他的精神会有起色吧？纪舞风面含微笑：“这个不用你操心。云深下次过来，我会亲自给他一个惊喜！”
文子笑了，尽管她这一刻的心情其实是苦涩。
和纪舞风一样，在她的意识深处，也渴望着美满的爱情和天真的孩子。只是出身上的缘由，让这些都只能成为幻想。认识了两年之久的男子，不会成为命中注定的伴侣；服用过药物以后，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成为母亲。
她本来应该是最嫉妒纪舞风的人，然而她不能嫉妒。纪舞风的恩义，纪舞风的慷慨，纪舞风的才气，每每都让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子的感觉只能是膜拜和忠诚，而不能是嫉妒。珍重的人和崇敬的人走到一起，这样的结局应该不坏。
以纪舞风的美丽智慧，叶云深的英姿天纵，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应该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生命！
自己不能幸福，至少可以看到所爱的人幸福；
自己不能做母亲，至少可以帮他们养护孩子。
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却可以改变自己对待命运的方式，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所以就算有再多的酸楚，她也能坚强的熬过来。
至少，那么多的失落都经历过来了，犯不着为一个小孩子而耿耿于怀。自己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啊……
纪舞风留意到了文子有些心不在焉，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孩子应该有多少个干娘！”文子的嘴唇弯成了一道月牙。
纪舞风猛的一拍文子的手臂，好气没好笑地说道：“做个干娘都高兴成那样，还是和别人分的，至于么？”
文子两手摊平，一脸无奈：“我也不想跟别人分啊，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十二钗姐妹那么多，我要是独占了，别人会有意见的。”
“你跟她们不一样！”纪舞风牵起文子纤柔的手臂，“别人只能做干娘，你可以做二娘！”
这个安排算是一份补偿么？文子浅笑：“有什么区别么？反正都不是亲的。”
“二娘和干娘的区别大着呢。干娘只是凑下热闹而已，二娘可是要做事的。小家伙饿了要给他喂奶，小家伙醒了要哄他继续睡，小家伙拉屎尿了要给他换布……”纪舞风数了一大箩筐，继而不怀好意地笑道，“云深太忙，我这人又太懒，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你了。”
文子的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看着纪舞风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终是被她的快乐给感染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捉弄，一如两个烂漫的小姑娘。
正当两人嬉闹间，一个雪白的身影踏着石阶飞奔疾上，并大声喊道：“大庄主——”
纪舞风和文子都听得真切，那是雪人的声音。
“有事吗？”纪舞风了解雪人的脾性，在十二钗中，她是最镇定自若的一个。就算面对十万火急，她的神态也都是从容不迫。如今雪人步履如飞，声调急切，这不能不让她觉得奇怪。
雪人在两人面前收定身形，气喘吁吁。她没有直接回答纪舞风的提问，只是扬起手中的物件。那是一个通红的请帖，做工极致精美，生丝制作的扎带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按理说红色的请帖代表喜事，而且很有可能是婚事。但是为什么，雪人的脸色显得那么苍白？
“让我看看！”纪舞风伸手探向雪人。
不料雪人一把将请帖收了回去，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庄主，在看这个请帖之前，雪人想请你答应一件事。不管里头的内容是什么，你都要好好的，不可以生气。”
越是这样解释，纪舞风就越是好奇，而且她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一直都很自信。纪舞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是个请帖而已，我又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这不是一般的请帖！”
雪人怯生生地呈上请帖，纪舞风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然而，就在纪舞风刚刚将请帖对好烛光，看到正文的一刹那，她的目光就登时凝固了。同时她脸上的血色，也以同样的速度飞一般消失。
“大庄主，你怎么了？”文子感觉情形不对，拉了拉纪舞风的手臂。
这一拉不要紧，纪舞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向着文子的方向倾斜摔倒，她晕过去了。
还好文子并不是全无武功底子，在纪舞风晃过她身侧的那一刻扶住了对方。否则，以纪舞风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体格，她根本是无法招架。
“快扶大庄主进屋！”不约而同地，文子和雪人作出了同样的决定。
将纪舞风平放在香榻之上，雪人开始为其把脉。反复在纪舞风的手腕上探了多次，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糟糕，口中不住喃喃：“坏了——”
文子出门拾起请柬，拿到纪舞风的香闺里看了半晌，始终都是将信将疑，问雪人道：“你确定这张请柬是真的？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雪人放下纪舞风的手，在文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叹息道：“我也希望这张请柬是假的。但是反复对照着看了很久，我们最后还是相信，这确实是叶教主自己的笔迹。而且请帖是海萱和晓晓送来的，她们一直都在凤凰山庄，对那边的事情比较熟悉，是她们亲自告诉我的，叶教主和兰儿将在三月初六完婚，应该错不了的。”
文子越发觉得奇怪：“海萱姐姐和晓晓现在在哪？”
雪人应道：“在她们的住所。本来应该是海萱和晓晓自己送来的，但是晓晓的情绪过于激动，海萱怕她四处闹事，当场就点住了晓晓的穴道，并托我来送信。现在还不能惊动大总管和楼兰，否则整个风荷山庄都要炸开锅了。”
文子轻吁了一口气，“海萱姐姐做事，确实越来越谨慎了。只是，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叶教主会放弃纪大庄主而选择兰儿。无论相貌还是才智，大庄主都远远不是兰儿所能比拟的。再说了，叶教主那么清楚厉害关系的人，会不懂得这样做的后果吗？这不可能啊！”
“现在证据确凿，不相信都不成！”雪人垂着脑袋，面带愧疚，“当初是我和海萱怂恿大庄主和叶教主走到一起的，如今事情变成这幅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大庄主了。”
文子苦笑道：“怂恿他们走到一起的，何止是你们两个？我也有份的。”
雪人怔住，半晌，这才缓缓言道：“叶教主做事，向来都令人难以捉摸，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成就了他在江湖上的传奇，不管是对是错，他都是那样精彩。只是这一次，他错的实在不高明。”
文子点头：“现在纪大庄主有孕在身，该怎么办才好？”
雪人朝着香榻上的纪舞风瞥了一眼：“事以至此，我们只能把大庄主现在的状况转告给叶教主，看看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叶教主肯放弃兰儿自然最好，若是他不肯放弃，那就……”
这无疑是可以令风荷山庄乃至整个江湖爆炸开来的消息。雪人不敢把它说下去，因为事情过于严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结果。
香榻上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雪人和文子同时意识到，其实纪舞风早就醒了。
两人一同凑到榻前。纪舞风的泪水，已然淋湿了被子的一角。
“报应，这是我纪舞风的报应……”
这哪里像是纪舞风平时的话？雪人料想纪舞风是由于过度悲伤，以至于情绪失常所引起的反应，于是劝慰道：“大庄主，这世界上哪有因果报应啊？就算有，也绝对轮不到你头上。你做的那么多的好事，上苍只会保佑你，而不可能报应你。”
纪舞风白了雪人一眼：“怎么轮不到？我明明知道妮子等了他七年，我明明知道文子是他的红颜知己，我还是选择了放弃尹清奇，妄图把他抓在自己手里。我自私，我活该！”
纪舞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雪人继续进劝：“大庄主，叶云深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掉眼泪的。就当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好好睡一觉，醒过来以后，忘了那些曾经吧！”
“你让我怎么忘记？”纪舞风苦笑一声，“许剑纯和楚无名那么优秀的人，我都失之交臂；守在我身边八年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懂我；好不容易叶云深出现，我以为自己的好运气终于来了，然而谁能够想到——”纪舞风的泪水愈发汹涌，纤纤五指甚至没入了丝质被面，“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是个没福气的女人……”
这个为风荷山庄乃至整个江湖都带来过无尽希望的传奇女子，感情惨淡得令人叹惋。文子和雪人埋着头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纪舞风仰面唏嘘，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与叶云深相识以来的慕慕画面。
藏宝图大会，那个打扮得十足异域风情的波斯商人盖琉斯，留下了她这辈子中感到最无法忘怀的求婚誓言：“姑娘你又聪明又漂亮，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胡子，你可以一天到晚地看到它们，只要你肯嫁给我——”
风荷山庄与凤凰山庄互放炸药恐吓彼此，她与他彼此通信，用的都是很含蓄的表达，不过双方很轻易就体会到了对方的意思。那种感觉，叫心照不宣——
再战白浪沙，他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出现在风荷山庄的众人面前，并豁上性命与楼兰对决，在白浪沙上留下了最惊天动地的声音。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却是极致的简单和纯粹，只是为了让隐匿了七年的门派重见天日。他狡诈的时候是个魔鬼，坦诚的时候是个赤子——
她请田园为他治伤，并满心期冀地想从他那里赢得谈判的筹码。但是他蛮横地占有了她。然而更令她吃惊的，竟然不是因为他的暴力，而是因为她自己的防线竟然完全决堤——
武林大会上，他答应了她的全部条件，并同时赢得了各大掌门的支持。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理想终于得以越过了最后一个障碍。尽管后来也出现了波折，最终还是都被克服了下来——
两人的关系曝光之时，他答应不还手，以致被白长歌痛打。她留他在听风小筑夜宿，那一刻她知道，在他傲慢外表下还隐藏着一根脆弱的神经。她被他俘获，同时也向他敲诈。无论有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结果，至少她知道，他是真正在意她的处境的——
他敲诈卓不凡，愚弄孙怀英和一干文武，他当真把三府米市建了起来，按照她的要求，让****教从邪路走向正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朝廷官员，被他像耍老牛一般牵来转去，疯子与天才的结合让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所有的希望几乎都被他一一兑现，她也相信他是她命中注定的人。但是为什么，他居然放弃了她而选择兰儿？仅仅只是她没有答应去凤凰山庄看看么？这至于吗？
“风，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是不是？”
难怪他最近来风荷山庄总是显得闷闷不乐，难怪他开始不再碰她，原来所有的转变都是有原因的——
以前假戏真做的是她和尹清奇，如今假戏真做的是他和兰儿，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在这样的人和那样的人身上轮流上演——
再想其他已是无益，她到底还是输了。叶云深最近的反应，叶云深的话，叶云深的请柬，这些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子，能为我弹一曲么？”末了，纪舞风才总算有了一点点的精神和勇气。
琴架就在闺房中的窗户边上，文子就坐，运指往弦上轻轻一抹，月光流水般的绚丽霎时荡漾在在整个听风小筑。文子回头，淡淡问道：“大庄主想听什么？”
纪舞风闭目片刻，一字一句地颂道：
“洞庭别去经年，踏君山。
云梦烟霞，千里锁波澜。
风荷事，刀魂志，几时欢。
白浪滩头，明月枕微寒！”
雪人和文子都听明白了，那是相见欢的词牌。
和文子以前所弹奏的比较起来，两首相见欢的味道可谓是大相径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庄主出口成章的词才，已经够得上当代名家。
悲而不怒，哀而不伤，把握好了基调，文子很快就构思好了一部崭新的曲谱，她要演绎一部绝无仅有的相见欢。
是夜无月，掠过君山岛的微风，与文子一起轻吟浅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