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小楼中一阵沉寂,徐徐,一道黑影飞了出来,落在后院。
"司徒?"有人问。
"嗯!我不是!"那人应道,而后默立在一边,不在多言。
出奇的,隐在黑暗中的唐德也没有再和他交谈,黑暗中,他那双精亮的眸子又望向对面二楼的一处窗户,那里,一名少年郎正在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己。
"吾乃司徒!"少年郎遥遥喝了一句,飞身而下。
后院此时正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被唐德斩杀的几位木匠和那位老掌柜,身上已经不再流血,许是流干了已经!
司徒无心看着那几人的尸体,心底忽的涌出一股厌恶感,厌恶,某些人杀人如麻的行为!
诚然,司徒无心并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的他在银月大武场也算是声名显赫,自去年五月以来,至今日,死在他手上的甲士已有近百人。但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途,自己和他们虽无怨无仇,但上天把他们摆在了一个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司徒无心有杀他们的理由。
但是这些平头老百姓呢,他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呢?
司徒无心不喜欢这种滥杀无辜,甚至于是草菅人命的行为,而且,这些人的死是因为自己!
所以,他很愤慨!
"唐德,唐宗三杰之一是唐宗宗主的第三个孙子,人称唐三少,品级:九品中期。"立在一旁的陌生男子缓声道,神色默然,而一旁隐在暗处的唐德也是丝毫不为其所动,似乎那男子是在诉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物一般。
他是来杀人的,这当然没有什么,杀完人后便可以走了,外人是无需理会的!
"谢前辈!"司徒无心缓步向唐德走去,经过那男子身旁时停下行了一礼,后者微一颔首,无言。
"唐前辈又是为何而来?"司徒无心在离那杆长枪不足三尺处停住,问。
唐德:"报仇!"
司徒无心:"为何人报仇?为何报仇?"
唐德:"杀子之仇!"
言毕,出枪。
仿佛是一轮烈日复又升起在这黑夜中,那枪直窜九天,一股不亚于千军万马的惨烈杀意从那长枪上透发而出,旋即化作一股腥风,席卷向司徒无心。
"那前辈又为何要杀死这些无辜的平民,他们何错之有,谁又来给他们报仇?"面对唐德这一枪,司徒无心丝毫不为之所动,反而是指着唐德,大声喝斥。
唐德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司徒无心竟有这等情怀,而那默立一旁的男子听得司徒无心此般言语,也是当场愣住,良久,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随后便又恢复常态。
而此时,唐德的枪已然临身。
"让我来告诉你:他们死,是因为我想让他们死,是因为他们是弱者!这个理由,够了吗?"唐德恶声音此时在司徒无心听来无比刺耳,但却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便是司徒无心学到的第一条准则:
弱者为鱼肉,刀者皆戮!
司徒无心的理智告诉着他自己,这是对的,但心中此时却有另一种声音在做着无力而卑微的反驳,这个声音司徒无心一直都记得,但是,当武炼场上那一抹抹透着热力的鲜血重复而单调的扬扬洒洒在自己面前,那个声音突然弱了,而司徒无心,也似乎真的失了心一般可以冷漠的面对死亡了。
如果是以前,那时的司徒无心见到这等肆意杀人的一幕,他会冲向前去惩恶除奸。但现在他只会问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自己漠视这些无辜的鲜血专心于唐德大战的理由。
那时的司徒无心,手里只有一只水火棍。
"他们不该死,但他们却因你而死!"玄冷的声音突然在司徒无心耳畔响起。
象是突然打开了一道门,司徒无心看到了光,他听到心底那个声音在呼喊,在咆啸,渐渐的,它压倒了一切:
司徒,做自己!
似乎是司徒战天在吼,又仿佛是他自己的灵魂在嘶鸣,但是谁发出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徒无心已经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真正的司徒无心了!
司徒无心,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他会在第一次见到死亡后恐惧,也会为了那个虚无的司徒一氏的荣誉而不惜一切,但他不是冷血的。
司徒无心笑了,笑得温暖而含蓄,象一抹春风,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儒子可教也!"默立在一旁的老者也笑了,笑得满怀欣慰。
唐德惊异的看着笑的莫名其妙的两人,心中既是安定,又有些恐惧,安定是因为司徒无心的那个笑,而恐惧则是多年来战斗中直觉,而现在,这股直觉告诉他:我??!
唐德不信,他的枪已然砸在司徒无心的头顶,后者此时不过是六品中期的甲士,与自己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即便是他身怀无上甲技,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是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性的。
但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这种感觉,这样的压抑,为什么?为什么?
唐德想问,但却找不到任何人来诉说,他只能极力的压制住那股不安,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那杆枪,渴望着它能再快点,再快点。
枪如蛟龙一般缱锩缠扯,上面负载着唐德大半的真力,以及丧子之痛,其势之刚烈霸道,却又胜过那唐寻不知几许。这一枪,莫说是七品的司徒无心,便是一名和唐德同为九品的高手在此,只怕也只能饮恨枪下。
"噗!"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唐德那崩紧的四肢缓缓放松了下来。
"人你已经杀了,可以走了吧!"一直安静着的男子此时终于发话,唐德对着他行了一礼,收回长枪,复又隐入黑暗中。
半晌,地上那滩司徒无心化成的碎肉突然动了,一股股青蒙蒙的气体从那泛着腥气的肉末中溢出,带动着那么些肉末爬动着。
"司徒!"肉末中突然传出司徒无心的一声低语,响在这般充满血腥的夜,显得无比诡异。
碎肉一会儿凝成一团,一会儿又四散开来,反复如是数次,最后终于铺展开来,化做人形,看那体态,竟与先前的司徒无心一般无二。
"为什么要放他走?"男子看着那个由碎肉组成,被青雾弥漫的人形问道。
"嗯,他只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办事有些极端,再者,以我目前的实力,也许拼了性命可以让他重伤,但若是说击杀他,还差得远。"说着,那人形已渐渐变得饱满,而包在那人形外面的绿色气体却是越发淡了。
男子淡淡的笑了笑,道:"可是,你的背后不是还有我吗?"
"咔!"地上的人形缓缓"站"了起来,血肉模糊的头部凝出一张俊秀的脸来,不是司徒无心又是何人。
此时的司徒无心形状实在是怪异无比:原本的一张脸好似只有一张薄薄的人皮,贴在一团勉强可以称之为头的血肉上,下半边则是不着片缕,可以洁白的骨架正在自主的拼结着...
但司徒无心的那张脸还在笑,笑着看向那男子,
"前辈说笑了,虽然我不知道玄冷那个死老头派你来干什么,但想来不会是那么好心的来做我的保镖,而且,明天小子打完最后一场擂台后,便会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想,到时候玄宇派不会再浪费三十几个馒头每天供着我了吧。既然如此,那小子又何必对那唐德赶尽杀决,与那什么唐宗扯破脸皮。您说,是吗?"司徒无心的声音不卑不亢,象是在诉说着一个很平常的道理。
"是很有道理!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老夫并不是玄冷那个老家伙派来的,嗯,也许,在这片大陆上,能使动我的人还未出生!哈哈哈..."老者这番话给司徒无心提供了很多信息,由其是那句"也许,在这片大陆上,能使动我的人还未出生!",那男子说这句话时,有一种极度涨起的自信,近乎狂妄。但司徒无心的直觉告诉他,这名男子有他狂妄的资本。
嗯,他应该是名十品高手!
司徒无心比较淡定的接受了,好吧,他很震惊,比如,那刚架接好的骨骼正在不安的扭曲,而后,"啪"的一声散落在地。
"敢问前辈,您是?"司徒无心小心的问道。
"千秋客,三百孤舟,过尽皆不是!一人泣,两行尽泪,他乡无故知!"
千魂!
司徒无心听得那男子的吟语,脑海中浮出这个名字,不待他从震惊中反应出来,千魂已飘然离去。
"小娃儿,明天你那对手是老朽孙儿,到时候别下那么重的手!"千魂的声音渐渐散去,而另一边司徒无心方才回过神来,哭笑一声,回声道:"晚辈记得了!恩,谢前辈!"
谢自然是谢那先前千魂将气机渡入司徒无心躯体,借已压制唐德的战意,只是,此事司徒无心刚明白过来而已。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得到?"司徒无心低语一声,而后继续从组着他那毁坏不堪的躯体...
"咕咕"
鸡鸣声响起,阳光再次撒象大地,而此时,迎来客栈的后院中,一个人形刚好凝聚。
"最后,一战!"司徒无心的声音缓缓响起,迎着晨间的清风,与那朝阳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