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君和林嬷嬷相信元媛为人,也相信,没有人会刻意追查一个老者的身份背景。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到祠堂取几本经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林嬷嬷更在意初语,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又使出什么阴谋阳谋,引沈悦君入套儿。
“初语狡诈,姑娘怎么这么信得过将军?”林嬷嬷有点儿想不明白了“世上哪个女人不介意自己的夫君接近野女人?你大度的太过分了!”林嬷嬷还是数落了元媛的不是。
元媛深深叹息,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这让林嬷嬷有些意外。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说服我的时候特别有理由吗?”林嬷嬷斜眼瞥了元媛一眼,只见元媛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委屈的神色笼罩眉梢,她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苦。
“嬷嬷比我清楚。”元媛不想多说什么。
林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都是女子,她又怎么会不理解元媛心里的委屈。帮着沈悦君,也是为了博得多一点儿好感罢了。
“不说了,不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嬷嬷就是心疼你,小心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林嬷嬷说。
什么叫自己的男人?林嬷嬷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做夫人吗?
元媛哪里敢有这个奢望?如果让沈悦君知道她是个细作,还想着怎么逃之夭夭,一定会再次伤透心的。元媛不想伤害沈悦君,她宁可让沈悦君觉得自己并不爱他,这样走的时候,心里才不会那么愧疚,那么难过。
“将军许我找些经书祭奠亡母。嬷嬷安排一下吧。”元媛云淡风轻的要求。
林嬷嬷听到沈悦君许可,也没什么好盘问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鹿儿陪着元媛走过将军府犹如八卦阵的小路,总算绕到了沈旭冉的门口。还没走到侧门儿,沈旭冉就发现了她们。
“紫嫣?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不是帮我大哥准备参加祭典的事儿吗?”沈旭冉拦住了元媛和鹿儿。
鹿儿心直口快:“二爷,你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
沈旭冉不理解了:“怎么让人伤心了?”
鹿儿拦在元媛面前:“姑娘远嫁,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就连祭奠亡母也得偷偷摸摸的。姑娘亡母祭日要到了,还得帮将军管祭典的大事儿,找几本经书,很过分吗?”
元媛打断鹿儿:“鹿儿,跟二爷怎么说话呢?”
鹿儿白了沈旭冉一眼:“我是觉得有点儿欺负人了。”
“宅子大了,规矩自然是多的。我们是小地方来的,慢慢学习便是了。二爷并不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按例询问并无冒犯。倒是你,以下犯上,不怕二爷责罚吗?”元媛当着沈旭冉的面儿数落了鹿儿一通。
沈旭冉一直心疼元媛受苦,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听到鹿儿说的话,心里对元媛更是怜悯几分。
“鹿儿姑娘怎么会冒犯我呢?不就说了几句大实话吗?你来祠堂,大哥知道吗?”沈旭冉看着元媛,心里深处痒痒的,想对元媛好的冲动,压都压不住。
“嗯。知道的。”元媛迎上沈旭冉的眼睛,四目相对,元媛感觉到火辣辣的炙热,不由得微微颔首,脸颊都红了。
元媛正视过无数男子看她的样子。沈悦君是暧昧,一边让人欲罢不能,一边感觉若即若离。南宫陌是玩味儿,大概他见过太多美女,元媛只是其中比较顺眼的一个。古月是疼,不会让人有太多遐想。东方旭是敬,最让元媛有放松的感觉。但是,沈旭冉......那是一种想要将彼此燃烧殆尽的炙热,恨不得将她揉进胸膛,恨不得将她刻在心上的感觉。这种毫不掩饰的热情,让元媛根本无法跟他对视,多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果然,心口怦怦的紧张,已经透过胸骨,传递出来了......
“二爷,你看什么呢?”鹿儿在沈旭冉眼前晃了晃“到底让不让姑娘进去啊?”
沈旭冉回过神,挡开鹿儿的小手:“谁说不让了?你这小妮子,没大没小的,紫嫣去找经书,你进来帮我收拾一下屋子!”
鹿儿嫌弃的撇了撇嘴,沈旭冉的不收拾,她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去吧。”元媛支开鹿儿,打算要走,感觉手臂被一股力量牵扯住了,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烫着元媛的肌肤。元媛回头,不慎又与沈旭冉视线相撞,不好意思的将手臂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二爷还有话要嘱咐?”
“没有什么。那个......看祠堂的老伯脾气不好,你要找什么书自己去找就好,不要打扰他。”沈旭冉只想跟元媛多说几句话。
元媛点点头,无法掩饰自己的羞涩,故作镇定的走进祠堂的正门,轻轻把门关了起来。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第一次让元媛有些心烦意乱,是她理解错了,还是沈旭冉真的对她有难以启齿的想法?不会的,她跟沈旭冉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而且沈旭冉也不会喜欢自己哥哥的女人,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什么人啊?”扫地的老伯嗓音有些特别,看到元媛站在门口有些惊诧。
“将军许我来此找些经书,打搅老伯清净,还忘见谅。”元媛柔弱的外表,甜美真挚的笑容,让扫地的老人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经书在里面,自己找吧。”
元媛在王宫长大,侍官什么体态,走路什么姿势,说话什么语调,她都无比知晓。眼前的老伯,虽然嗓音没有那么尖锐,但是体态和举止都难以逃脱侍官的影子,他的胡子应该是贴上去的,如果没有估错,这个人就是曹公公要找的良顺。
元媛走进祠堂,祠堂里有两个并排的排位,上面用金色的布盖着,应该就是沈悦君的生身父母。良顺走在前面,轻轻推开内堂的门,示意经书的位置。
“多谢老伯。”
元媛走过良顺身边,良顺的眼睛突然亮了几分:“姑娘,看着有几分面善。”
元媛的心一下子就被绷紧了,她的脑子里飞快的过着在王宫里见过的每一个侍官。记忆停留在一饭之恩的那个夜晚,她依稀的记得,陪那位娘娘到御膳房的不仅有一个姑姑,还有一个年轻的侍官......难道......
“我娘也说我是好面相,定能嫁个如意郎君。”元媛镇定,感觉不出有什么紧张的地方。
良顺看了元媛片刻:“我说的面善,是看着眼熟的意思。也许是我老糊涂,认错人了。”
元媛放下手中的经书:“哦?什么样的姑娘让老伯如此印象深刻?”
良顺不能再多说什么:“一个命苦的孩子。因为太过漂亮,所以印象深刻。”
元媛翻着经书,语气上云淡风轻:“原来,老伯觉得我是个命苦的女人。”其实心里无比紧张,难道良顺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了?不会吧?
良顺顿时语塞,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眼前的元媛,跟十多年前的小姑娘的确神似无比,但是她的气质尽显优雅,不像是一个命薄的女孩儿。再说了,在王宫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像元媛这种国色天香的姑娘,怎么可能逃过昏君的魔掌?又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冒犯姑娘,还忘见谅。”
“老伯不必介怀,我向来不信命。”元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良顺,脸上温柔无害的笑容,让良顺的心顿时平静了几分。
元媛只要知道良顺在哪儿即可,挑了两本超度亡灵的经书,安安静静离开。没有问多余的话,良顺也不再跟元媛多说什么。
简单的几句交流,元媛一直在纠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似乎犯了一个错误,又似乎没有犯错,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不敢再与良顺多有交流。
良顺目送元媛离开,他依稀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安全,剩下的日子恐怕要倒数着过了,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愿,希望有时间完成才好。
元媛来到旭冉的小院,看鹿儿把沈旭冉的脏衣服搭在绳索上,累的直捶腰间,原本乱糟糟的房间,犹如换新一般,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整整齐齐了。
“辛苦辛苦,来来来,喝口水!”沈旭冉亲自给鹿儿倒茶。
鹿儿气的白了沈旭冉一眼:“哪儿敢喝二爷的茶啊?!只求您把脏衣服送到洗衣房,从哪儿拿的东西用完了放回原处。每天回来了把桌子擦擦,吃过用过的东西该丢的就丢出门口,别把自己的小院弄得跟乞丐窝似的。”
沈旭冉尴尬挠头,悉心听着鹿儿的教诲。
元媛走进来,鹿儿连忙跑到元媛身边:“快走快走,我快累死了。”
沈旭冉来不及跟元媛多说一个字,就被鹿儿把元媛连拉带拽的跑出院子,看着元媛她们远去的背影,沈旭冉心里依旧暖暖的,至少今天见到她,握到了她的手臂,视线有了交汇,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值得欣慰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