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玄心中暗道不好,忙伸手想去拉他们。可是他还没有来得拉住他们,叶眉儿已经抱着夏侯竺,从栏杆上一翻,跳入了湖中。
这凉亭修在湖边的石头上,下面的湖水极深。两人跌进湖中,在水面上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叶眉儿在水中欢快的游着,她在心中暗笑,前世的跳水游泳的本事,今日终于用上了。
夏侯竺被叶眉儿拖着不由自主的跌进了湖中。他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飞快的闪过,然后便忽然被水包围了。冰凉的水无孔不入的从他的嘴巴,眼睛,鼻子和耳朵和身上所有的毛孔中钻了进来,激起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怖。他惊慌的挣扎,却越沉越深。忽然有一只小手,拖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出了水面
叶舒玄站在岸上,吓得脸色发白,忙叫人下去捞。可是捞的人还没有下去,便见叶眉儿又拖着夏侯竺上了岸。
夏侯竺不会水性,下去之后狠狠灌了几口水,上岸来,还被呛得直咳嗽。夏侯竺身上滴着水,趴在河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脱力的支撑着自己,脸色苍白,回头气愤的看着叶眉儿。
叶眉儿一点也不惊慌,她盘腿坐在他面前,头发散乱,湿答答的挡在她脸上。这么看上去,还真像疯子。她笑嘻嘻的对夏侯竺说:“现在干净了。”
叶舒玄忙走过来,伸手想要扶起夏侯竺。夏侯竺气急败坏的推开了叶舒玄的手,踉跄的站起来,拂袖而去。
叶舒玄叹了口气:“完了,这个大户彻底的被我们得罪了。”
夏侯竺回到夏侯府上。家中的仆人吃惊的看着小主人浑身湿透,阴沉着脸的从门口进来。夏侯竺一口气走到自己房中坐下,心中仍旧气闷不已。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儿时落水时的恐怖感觉又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方才人多,他努力克制自己,强忍着才没有崩溃。如今一个人坐下来,他的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他好容易才平静了下来,瞟见自己脚下的那一滩水渍,又忽然忍不住苦笑了。他叹了口气,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一身武艺,竟然被这么个小姑娘耍了,还弄得如此狼狈,真是……
他咬着牙,狠狠的自言自语:“想我夏侯竺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这小丫头着实可恶,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整治她。”
叶眉儿乖乖的坐在房中,任侍女们替她擦着头发。她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侍女们唠叨着。侍女说:“小姐今日闯大祸了。那夏侯公子听说小时候落过一次水,从那以后便怕水。夏侯家给他算了命,说水是他的克星。如今成人了,虽然不再害怕呆在水边,却从不肯去戏水。除了梳洗和饮水外,他绝不沾水。”
叶眉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吃惊的回头看着丫鬟。她心中有些后悔。她不知道原来他有恐水症,今日他一定被自己吓坏了。
丫鬟没有注意叶眉儿的表情,接着絮絮叨叨的说“今日夏侯公子被小姐拖着,平生第二次掉进湖中。夏侯公子如此的人物,却被小姐弄得狼狈不堪。他心中一定气急了。夏侯家的权势滔天,老爷原本为了叶家,想要与夏侯家拉上关系。谁知道,今日被小姐这么一闹,肯定是彻底将夏侯家得罪了。以后叶家就要有得受了。”
叶眉儿心中越发愧疚。叶舒玄是个温文尔雅的兄长,对她极好。父亲和母亲也是极疼她的。况且她在这里不知道能呆多久,说不定哪天,她摔一跤便又回去了。若是真因为这件事给这家人带来灾难,她定会内疚死的。她下定决心,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的向夏侯竺道歉。
从此叶眉儿安分得很,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叶眉儿的那副样子,看得叶舒玄有些心酸。他见叶眉儿在院子中无聊坐着,便摸了摸叶眉儿的头说:“眉儿为何不出去?”
叶眉儿干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叶舒玄说:“眉儿知错了?莫怕,想那夏侯竺也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还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你只要老实的呆着,莫再闯祸便是。”
叶眉儿红了眼,温顺的点头,心想:“有人宠着真好!”
这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进来,对叶舒玄和叶眉儿行礼到:“公子,小姐。外面来了个宫里的人,说是来传旨的。老爷叫你们赶紧出去。”
叶眉儿心中疑惑。叶家不过是个小小的珠宝商,如何会有圣旨?再说,她一个傻得远景闻名又未出阁的小姐为何也要去接旨?
叶眉儿想起丫鬟们对她说过的夏侯家发家史。夏侯竺的父亲,夏侯殷,是这南岭国的开国元勋。当年战事一休,皇上恭元便大赦天下,犒赏三军,将所有的将领都赐了高官厚爵。其他将领都心满意得的受了,唯独夏侯殷长跪不肯受。
夏侯殷说,这些年的征战,让他身上伤痕累累,身心憔悴,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辅佐皇上了。而且如今天下太平,他一介武夫,再无用处,所以他恳请皇上准他辞官回家,经商为生。
皇上思索良久,虽然心中万分不舍,怎奈夏侯殷态度坚决,只得准了他。于是夏侯殷不再出入朝堂,而是做起了生意。他的货物全是南来北往的奇物,许多只有他家有,别处都没有。加上夏侯家原来在朝中的关系,夏侯家的生意奇好。南岭国建国十余年,夏侯家就做了十余年的生意。这十余年,南岭国恢复了元气,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夏侯家也成了南岭的第一大商家。
叶眉儿暗自思忖,难道是夏侯竺那日被她气疯了,无处发泄,便禀报了皇上,让皇上来治她的罪。叶眉儿想到资历,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她咬着牙想:“那夏侯竺空有了一副好皮囊,原来是个小肚鸡肠之人。我还想着与他道歉,早知道那****应该让他多泡一会儿。”
叶舒玄心中也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叶眉儿,勉强笑笑安慰她道:“莫怕,说不定是好事呢。”
叶眉儿低头跟着叶舒玄来到前堂。看见父亲母亲和奴婢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叶舒玄忙在父亲身后跪下,拉着叶眉儿在母亲身后也跪下了。
那太监等得有些不耐了,一见人齐了,立刻尖这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氏有女眉儿,聪颖美丽,温良贤淑。特赐予夏侯竺为妻。命三月后择吉日完婚。钦此!”念完之后,太监收起了圣旨,仰头站直了,等着人谢恩。可是下面一片安静,一点反应也无。
方才未宣旨之前,叶家一干人等惴惴的趴着,各人心中都在猜想,会是什么事呢?结果,却听见了这么个消息,全都呆了。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所以只是呆呆的趴着不敢动。
叶眉儿想着圣旨中的那几个词:聪颖美丽,温良贤淑。她和这里面的哪怕一个字都扯不上关系。听说过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长相也最多算是可人。那个恭元是从哪里看出来她“聪颖美丽,温良贤淑”的?
直到太监等得不耐烦了,大声的干咳了一声说:“叶老爷,这等好事,你怎么不磕头谢恩啊?”叶福安这才如梦方醒的磕头谢恩,接过了圣旨。
叶福安打发走了太监,转身喜忧参半的看着依旧在地上趴着的叶眉儿。他叹了口气,若是在别家,这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他这个闺女……还真不知道对她而言,是福是祸。
叶眉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所以她只能趴着。
叶福安叹了口气,对她说:“眉儿起来休息去吧。”他吩咐丫鬟们好生侍候着叶眉儿。
叶眉儿低头应了,被人搀了起来,低头乖乖的回到自己屋子里。
等丫鬟们都下去了,只留了她一人在房间中时,叶眉儿才抬起头来。她气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低声的念叨着:“这一定是那个人的诡计。只要我在叶府上,他便拿我没有办法。所以他便请皇上赐婚,想要将我弄到夏侯府中,再慢慢的折磨我!一定是!”
叶眉儿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战,如此,自己岂不是前景堪忧。难道她从此便要陷入被家暴的悲惨境地。况且她如今才十三岁,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心智的女人,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十三岁便送去给人怎么怎么样。
她停下了脚步想:要不,逃跑吧!可是她又迟疑了:这可是皇帝赐婚,要是她跑了,便是抗旨不遵,叶家是要满门抄斩的!
叶眉儿摸着自己的额头,叹气:如今如何是好,进也不能,退也不能。早知道自己就不要去招惹那个夏侯竺了。
若不是那天她什么看不清楚还要想着逃出去,就不会将那凉亭错以为是山洞,也不会对夏侯竺说那些话。若不是说了那些话,她便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种进退不能的地步。若是没有得罪夏侯竺,她就可以一辈子装傻,舒舒服服的在叶家,吃了睡睡了吃,闷了就自己想些花样玩玩,等大些了说不定还能溜出去玩。
她还在屋子里摇头叹气,叶舒玄从门口进来了。叶眉儿忙坐下,低头不动。
叶舒玄老远就看见叶眉儿在屋子里摇头叹气,心中正诧异。等他走近了,却又见她老实坐着。他想:唉,他这个傻妹妹也许不知道嫁与人妻是什么意思,所以害怕成这样。他这么想着,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眉儿怎么啦?”
叶眉儿立刻揪着叶舒玄的衣角,抬头泪眼汪汪的说:“哥,我不想嫁人。”
叶舒玄看着叶眉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他与父亲一样,对这个圣旨喜忧参半。喜的是,夏侯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若是妹妹嫁入夏侯家,下半辈子定是衣食无忧;忧的是他这个妹妹与别人不同,况且上次又得罪了夏侯竺,不知道夏侯竺会如何对她。
叶舒玄伸手摸了摸叶眉儿的乌发说:“眉儿勿怕,嫁过去,其实就是换个地方住。你只要乖乖的便可以常回来。公婆若是实在不喜欢你,要休了你,你便回来。为兄养你就是。”
叶眉儿忽然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有想到!她嫁过去了,便日日跟夏侯竺过不去,夏侯竺受不了了,自然就会休了她。如此她便既不用抗旨,又可以回来享受着大小姐的悠闲日子。
叶眉儿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说:“真的?!”
看着叶眉儿眼角泪花尚在却又咧嘴笑了,叶舒玄也忍不住笑了说:“当然。”
叶眉儿说:“大丈夫……。”她本想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可是又怕自己若是这么会吓坏了叶舒玄,所以她又改口道:“拉钩。”
叶舒玄伸出手指拉了拉她白皙的小指。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心中忍不住叹息:“外人皆道我这妹妹傻,熟不知眉儿其实最是纯真质朴。但愿,夏侯竺能看见她的好。”
叶家原以为,夏侯家定不愿意娶他家这个傻姑娘,定会去皇上那里据理力争,拼死不从。可是,听说夏侯家也去皇上那里求见了一次,然后便静悄悄的,似是被皇上安抚下来,泰然的接受了皇上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