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虎没有反应,并不完全是陈氏功劳。童老虎从没把童罗氏这个管家婆子当回事儿,家有精明的老爷子,童罗氏就是个掌管钥匙的丫头而已,顶多不过暗地偷偷扣几个小钱,多吃多占些。
莫说他眼下正在招揽白玉兰不得空,就是有那闲工夫也懒得理会。
自古男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童老虎眼下如此心情。
童老虎也有少年时,美貌丫头也摸过,甚至想要把丫头娶了作正头夫妻。但是,童家老爷子提升童家社会地位,童老虎自己也需要一门撑腰张脸的亲事提升在老爷子心里地位。童罗联姻正是这样权钱结合产物。
童家虽然凭着银钱可以跟官场搭上关系,可是要想改变童家血统,蜕变成为真正清贵之家,必须通过联姻。
罗家当初虽是典吏,却是吃得衙门饭,比一般人有见识,却童老虎一个白身,攀上官亲也算不错了。只是老爷子没想到童罗氏毫无大家之气,更无长嫂风范。
失望之余,童老爷子削尖脑袋辅助次子,巴结上京都尚书府,说的嫡女,结果娶得庶女,又是一个自私自利刻薄的主儿,除了会鼓动丈夫跟老爷子挖银子,其余贤惠端方一概全无,好在对童入龙有所裨益。
两个媳妇一奸一狡,都没达到老爷所预期提升童家地位目的。童老爷子很失望,自己怎么摊不上大房那种贤惠媳妇呢。
童老虎却很满意弟弟婚事,虽是庶女,却也仕途顺畅,举人混进御史台。早在童如龙搭上了太妃杨家这条线索,罗家这个穷酸小县令成了鸡肋了,动辄狮子大张口,索要钱财打点升迁,简直就是喂不饱的饿鹰。
童老虎早就腻味了罗家厌烦童罗氏,碍着儿女没发作。而今不同了,童老虎恨不得童罗氏发绝症死了,他好把白玉兰抬进门来,得偿所愿。
此时此刻,童老虎绝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违拗老爷子!
至于府库,有老爷子镇着,谁也别想翻什么花招。掌握库房钥匙好听不好用,纯粹一个望梅止渴。
童老虎早有打算,左不过一日老爷子眼睛闭上了,自己收拾了三房,一切都是自己的,童老虎不着急。眼下及时行乐最要紧。
当然,童罗氏本身也并非一无是处,她给童老虎生了两子两女。否则,就凭他残废了长孙怀琛,老爷子早把她治了。
童老虎没有狠心治死童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们夫妻同样心狠手辣。童罗氏进门不久很快继承了童老虎对三房刻骨仇恨,日日夜夜只想置之死地而后快。
回头却说陈氏被童罗氏挥扫苍蝇一般挥退。
陈氏不以为意,秉承礼仪,谦谦告辞:“婆婆好生歇着,媳妇得空再来服侍。”转身之际,陈氏嘴角噙起冷笑,想出头么?还是好好养病吧。
陈氏一路行来,出了童罗氏正房,上了游廊,陈氏的奶娘才敢发话,红了眼眶:“我的奶奶,快给嬷嬷瞧瞧,烫成甚样?”
伴随着夸张的抽冷声,陈氏挽起袖口来,手背上已经起了无数豆大水泡,惹得守门婆子一阵惊呼:“大奶奶,这是怎的了?”
陈氏屏声静气,偶尔抽声了冷气,却是摇头不语,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来大奶奶忍住巨大疼痛,继而推演出结论,大奶奶又吃了继母婆婆的大亏了。
周嬷嬷生怕别人看不清楚,乘机哽咽起来:“哎哟,怎的烫成这样,可心疼死嬷嬷了,这可怎生好是好,太太如何这般暴躁,烫伤了还不许你回去上药,这般做贱人倒是为了何故啊?”
陈氏欲盖弥彰,厉声警告:“嬷嬷,慎言,”似乎害怕被人听见,陈氏压低声音道:“婆婆又不是故意,咋呼什么呢?”陈氏故意瞟一眼两个门婆,吞吞吐吐,声音却是传得很远,至少丈外的门婆子听得清清楚楚:“老太爷都说了婆婆犯了……。”
陈氏隐忍着没有说完,随即放缓了脸色吩咐门房婆子:“太太又犯了,犯了病了,你们好生看守门户,千万不要让她走脱了出去,老太爷可是不会饶人的?”
两名执事婆子忙着点头,陈氏这才在丫头奶奶那个搀扶下,苦着脸,轻轻呻吟着走了。
两名执事婆子见陈氏去得远了,这才悄悄议论:“老秦家里,你说大太太真的疯了不成?”
老秦家里道:“我看是真的,你看看大奶奶多好的人啊,多会儿功夫,就被整成这个样子?”
两人心里只觉得怕怕的,名朗朗的天气,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哎哟,老秦家里,我可听人说过,那些改常的,发起狠来可是会举刀杀人啊?”
老秦家里唬得心惊肉跳:“孙福家里,你可别吓唬我啊。”
孙福家里忙着招手:“快些快些,我们把门房锁死了,就是大太太发了疯也好抵挡一阵子。”
老秦家里忙着附和:“这话很是。”
两个人忙叨叨把二门下了锁,这才拍着胸脯子回房饮茶闲磕牙去了。
陈氏主仆们上得游廊,左右无人,陈氏脚步一顿:“嬷嬷,让杏儿去前院跟老爷子屋里秋霜姐姐要一瓶蛇油来。”
周嬷嬷似乎比陈氏还疼些,凑近些给陈氏吹吹,眼圈也红了:“嬷嬷房里还有剩余,奶奶快些儿擦了,万别落下了疤痕。”
陈氏咬牙闷哼,眸子晶亮,睃了贴身丫头松儿一眼。松儿暗暗一捏周嬷嬷,着急道:“想是周嬷嬷记错了,一早没有了。嬷嬷您搀扶奶奶,我去跟秋霜姐姐讨些来!”
周嬷嬷还在回味,陈氏已经劈脚走了,周嬷嬷只得放下心思缀了上去。
却说怀瑜今日心里甚不痛快,心里乱糟糟的坐卧不宁吃不香,午睡时间跟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不自在,青柳笑吟吟进来了,把陈氏房里丫头丁香问秋霜讨要蛇油膏事情说了。
青柳说了自己看法:“秋霜问其原因,丁香还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故弄玄虚,引人注意。”
陈氏愿意撕开大房嫌隙示人就好。怀瑜顿时把烦躁一抛干净:“速速打探清楚。”
青柳笑:“这还消得姑娘吩咐丁香有个妹妹正要往我们这里钻营呢,我让福儿去了丁香家里,少时就有准信了。”
怀瑜对陈氏感情很复杂,虽然她没想过要杀怀瑜,却也是眼见怀瑜赴死没伸手。因问:“我记得丁香似乎也是家生子儿?”
青柳道:“恩呢,丁香是大爷奶娘之女,他们一家子不受大太太待见。她兄长是大爷的长随,她嫂嫂在府里管着浆洗房,最没有油水地界。她妹子原本想巴结大姑娘二姑娘那一方,没巴结上,这回看上咱三房了。”
怀瑜笑道:“你看着合眼,就收下做个耳目吧。对了,那个福儿如何?”
前生福儿跟随自己出游下落不明,据桃红言讲,她不肯就范被童罗氏怀珠推进了湖里淹死了。
怀瑜却对这个丫头知之甚少,一则,她当时年岁比桃红小,怀瑜不可能跟她商议什么。二则,她陪嫁怀瑜进关家不过半年工夫,怀瑜忙着照顾关天遥,又要担心母亲弟弟,又要防备被关家戳穿身份,还要防备大房暗害自己。除了相信桃红这个奶姐姐,其余人只有笼络,不敢相信。
再者,福儿也是是受命服侍自己,当初三房败落,她一家子也都投奔大房,怀瑜也不可能跟她交心。
如今想来,却是自己疏忽了她,若是桃红所言是真,福儿就是一个死心塌地忠婢了。
怀瑜走神工夫,青柳言道:“这个丫头有些傻气,一心一意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做了大丫头如何神气,又说等将来长了工钱,要给弟弟妹妹买这买那,又要给爷爷奶奶姥爷称糖打酒,恨不得一两银子把人家铺子买了。”
自己并未十分偏她,她却因为自己而死,这样的品质当不会薄待亲人。
怀瑜心情瞬间亮堂起来,既是忠婢,今生正可以依仗,也该好好报答!
“你看着她顺眼,可堪一用,就提成三等丫头,收在身边做个帮手,慢慢教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