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把他充满褶皱的大脸挤作一团：“你的感觉没错，这一本已经是被剪的版本，可初版连我也没见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林盈歌大惑不解，“只在夜界出版的图书不是拥有充足的话语权吗？作者解释过吗？”
“怪就怪在这里，”龙三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乔谯虽然名气并不是很大，但是个很有思想的作者，所以我一直有关注他，可自从这部作品出来后，他就没有新作品了。关于这本书的一些说法，也不过是我们一些夜智管理员私下里的谈资罢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疑窦越来越多，林盈歌并未料到自己会陷入一个敏感的话题，整件事情对她来讲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可我看他写的这些故事也没什么啊，难道因此被封杀了？”
“也许原因在他被剪掉的部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初版也许还有，但我手里只有这本了，只能从看得到的内容去猜测。”
“那从这本书来看，你怎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林盈歌问道，她想知道龙三有没有研究出什么？
“我问你，这六个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点？”龙三说道。
林盈歌一边回忆一边说：“共同点？性别？不对，有2个是女的……身份？他们是……他们都是商人！”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龙三点了一下头：“没错，没有科学家，也没有学者，甚至没有艺术家！而以前从凡人升到梦使最多的就是艺术家，因为他们大多出身贫寒，而对这个世界有着格外敏感的触觉。你看这里。”他拿过林盈歌手中的书翻到某一页指给她看，她察觉这是写在第三个做玉石发家的商人故事中的一句：
这位在大西北找到玉石矿脉的商人，以其出其不意的快捷打开一个全新的市场，一夜之间获得巨大的财富，在他的梦使资格审核书上点评他有极大的创造力，噢，毫无疑问，我想我们伟大的创造力是被镌刻在金子的闪光中的。
“读出讽刺意味了吧？”龙三向微微皱眉的林盈歌说道，而林盈歌突然记起什么，来不及回答他，便翻起书来，“这儿也有一句。”原来是记录在第四位的一位女性，在股市的熊市中果断出击而又敢于在巅峰时刻撤手，成为金融市场的新星，作者的描写是：
他们瞪大眼睛监控了那么久，一定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女性能够克制女人常犯的贪心的错误，其冒头之势已来不及克制，便使我们南征北战的大英雄们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之前读的时候我还挺为这位女性高兴的，”林盈歌说道，“但这里的‘他们’是指谁？一定不是股市操盘手那么简单。”
龙三点点头“没错”，但他并没有向林盈歌指出书中后面那句话的意义。这时他注意到一个跟他不是很熟的管理员在向他们这边张望，于是他向林盈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换一个角落。
“所以是说凡人到梦使的台阶是金钱吗？”林盈歌跟在龙三后面问道。
“至少是重要的一环。”龙三小声答道。
最后他们找了一个死角，龙三这才特别谨慎地对林盈歌说：“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看的。你知道，现在夜界的政治氛围越来越浓了。”
“好，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看？”林盈歌问道。
龙三大头中的两只小眼睛此时十分诚恳地注视着她：“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林小姐。”
林盈歌一惊：“你知道我是谁？”龙三扯扯嘴角，又露出一个难看出新境界的笑容：“在夜界，你很难查不出一个人的身份。”
“对哦。”林盈歌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表情有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只是想自己竟然忽视了夜界资料库的全面，“但你为什么要信任我？”虽然对政治比较迟钝，但从龙三那张沟壑纵横的大脸上，她也嗅到了与此书相关的危险气息。
“也许是天生的信任感吧，”龙三不再那么紧张，“就像任何人都可以信任你父亲一样，我想当今这个世界，没人比他更称得上正直。”
“当然，”听到父亲获得这样的赞誉，林盈歌不觉有些自豪，“嗯，我是说，你也可以信任我。”
最后龙三说道：“林小姐，我只是夜智一个小小的管理员，”其实他在理论物理学上的学问之精湛恐怕少有人及，不过林盈歌却不知道，“按理说这些政治上的事轮不到我操心，但是你也能感觉到，夜界这些年的做法对其本身有益无害，我曾有好几个凡人学生，本有希望在弦理论上做出卓越的突破，但，因为他们根本不能理解的，来自夜界莫名的打压，最后不过落了个世人‘幻想家’的嘲笑……”龙三眼里露出难过的表情，让林盈歌心情也很压抑。
但他又振作起来：“今天晚上看到你来，我也有点兴奋，好歹我们夜界的年轻人也在关心这件事情，这让我感到仍有希望。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曾影响了一代人，我相信你也可以有所作为！”
林盈歌听到他这么说，一方面为他对自己的信心感到感激，但另一方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自己的初衷只是为了孙珣罢了，哪儿有他想得那么高尚，就不久之前，她连凡人可以升为梦使这个制度都不甚清楚呢！可看着面前这位年逾半百，面容丑陋品行却让人尊敬的长者，她又不忍心拂去人家的希望，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龙伯伯，我会尽自己的一份力的。”
“哈哈，”龙三笑出声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安静的夜智里，迅速压低声音：“好孩子，果然是有担当的，不愧是林旻晟的女儿，不过啊，龙三只是我在夜智里的代号，但龙伯伯这个称号我也是颇为受用。”
随后林盈歌发现天快亮了，自己还得回学校上课，便告别了龙三。在夜智门前瞬移的时候，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原来，“林旻晟的女儿”这个称号，也可以变得如此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