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好险，一团泥巴堪堪与刚打开院子大门的孙珣擦过，滩在地上模样丑陋。
“是珣哥哥是珣哥哥！”一个小女孩尖叫起来，来势汹汹地扑到孙珣怀里，向他眨巴着眼睛。
“芸儿你怎么脸上这么多泥？小姑娘都变丑啦！”孙珣抱起她笑道。
“嘻嘻，芸儿才不丑呢，翔翔哥哥才是丑八怪！”小芸挣下地来，朝院子中央榕树下站着的小男孩跑去。
一个孙珣从没见过的男孩嫌弃地看了小芸一眼：“说过不要这么叫我，难听死了。”胖嘟嘟的小脸黑乎乎的，生着闷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小芸，阿伟呢？”他之前没留神，还以为站那儿的男孩是阿伟，正奇怪平日老缠着他要好吃的小馋猫今日怎么如此安静呢。
“阿伟搬走了，”小芸瘪瘪嘴有些难过，“搬到大房子去住了。”
“这样啊。”孙珣一愣，看来阿伟和爷爷奶奶搬到他父母那儿了。
“嗯，”小芸点头，“听妈妈说跟我们隔了一条大河，可远可远啦！都不能和他玩了！”
“没关系，珣哥哥陪你玩。”孙珣蹲下身捏捏小芸的小黑脸。
“可是珣哥哥要上学又不能一直陪我，这样吧，”小芸眼珠子一转，“你让盈姐姐把他留下来陪我！”
“我才不要一直陪你这个小孩儿呢！”禹翔毫不客气地拍掉指着他的小手，一脸不屑地俯视着小芸。
这就是盈歌电话里说带来的那个孩子吧。
孙珣不禁觉得好笑，自己还是个小孩却看不起比更小的孩子，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早熟。
“珣儿回来了？”
孙珣听到母亲的声音赶紧回头，站在自家那扇小小的门前的母亲看起来气色很好，让他顿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紧接着一个裹着一床厚厚毛毯的生物费力地挤了出来，红扑扑的脸蛋见着他竟破天荒地羞涩一笑，果真有些留守妇女重逢夫君时那万分期待偏又扭捏的样子。孙珣先是忍俊不禁，下一秒却有些失神。对于她们，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有太多话想说，可看着两个看起来毫无保留的喜悦笑容，他终究只说了一句：
“是，我回来了。”
“禹翔，怎么还在外面玩，你不怕冷啊？”林盈歌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孙珣的目光，没话找话地说，说完就觉得自己更朝家庭妇女的方向进了一步，除了等老公回家就是招呼孩子，啊呸，什么老公孩子，我林格格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不知何时李悦已经进了屋去，留下越来越近的孙珣和她面面相对。
“不是老公孩子。”林盈歌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竟条件反射地喃喃答道，孙珣的笑容一滞。
“什么？我刚刚说什么了！？我才没有说老公孩子！”这下可好，连院中两个孩子和屋里的李悦想听不清楚都难，“我究竟在干嘛，”林盈歌无比懊丧抬起臃肿的胳膊，挠了挠自己戴着孙珣小时候毛线帽的头，“我脑袋肯定被冻出洞了。”
“脑袋还好好的，”孙珣向她靠近几步，轻柔地敲敲她的额头，“就是想的问题太远了。”接着就进了屋。
林盈歌顶着一张熟透的番茄脸傻笑两声。
“笨蛋。这个样子以后不受欺负才怪。”禹翔十分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李悦笑眯眯地跟着孙珣进了他房间。
“没说什么啊。”孙珣自顾自地收拾行李。
“没说什么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儿有脸红，”孙珣一抬头骤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哑了声，“我……我那是给热的。”
“热？盈歌可是一直抱怨太冷。”
“她不是北方人吗，这点冷就受不了了？”
“我们北方可是有暖气的！”北极熊一样的林盈歌一颠一颠地又进来了，“这S市根本就是湿冷，冷都冷得这么不爽快！幸亏放假早少受几天罪，不然我肯定被折磨地不成人型！”
“哪有那么夸张，我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孙珣不以为意，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重新放在满满的书架上。
“那是因为你的基因，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当然适应！”
孙珣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沉默片刻他突然对着李悦说：
“父亲他也是S市人吗？”
李悦愣了几秒钟，继而温柔一笑：“当然了，怎么突然问起他？”不经意地，她看了看林盈歌，后者并没什么异样。
“盈歌，你去看看禹翔，别在外面玩太久着凉了。”李悦说道。
“是哦，不然那小鬼头病了不要紧，我倒不好交待。”林盈歌一步一步挪开了。
“珣儿，”李悦待林盈歌的身影不见了才开口，“盈歌是个好姑娘，可她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我是说，你父亲去得早，我们家条件也不好。”
“嗯，知道。”或许比我想象的，知道更多吧。
“那她不介意这些？”李悦还是不放心。
“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了，你儿子会喜欢那么势利的女孩吗？”
“不是势利，是现实，”李悦的声音变得苦涩而无奈，“曾经妈妈也以为只要有爱就没什么克服不了，结果呢，现实的残酷并不因为你怀有多么美好的梦想，而减少一分一毫。”
“所以你失去了一切是吗？”失去爱人，失去父母，失去音乐，失去幸福……孙珣的眼神微微有些空洞。
“不是的，”李悦的笑容没有一些勉强，“我拥有你，也拥有你父亲的爱。那就是我想要的一切。”
“父亲，是怎样的人？”他还是忍不住，“我是说，除了你告诉我的，是一个诗人。”
“他，”李悦停顿了很久，“是值得我用生命去爱的人，”是最炽烈的太阳。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