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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四姑娘(1)

怀柔县城的西南方向,一片新楼盘正在开发建设中。楼盘的边缘部分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供建设工地的民工居住,用幺鸡的话说还不如收容所里的狗窝。

幺鸡久经江湖,阅历远比那些宠物狗们多得多。幺鸡还说这群民工的生活境遇基本上就是一群狗,其根据就是民工们一年只能回家一次跟老婆“发情”,跟那些本分老实的狗的状况基本相同。而民工们每天还要干重体力活儿,被工头们骂来喝去,干一年也不一定拿到工钱……就这些情况来看,生存状态似乎又不如一条来去自由的流浪狗。

克林顿率领着12条身手矫健的狗和幺鸡正散布在工地周围,四处打探着一条叫四姑娘的土狗。寻找到四姑娘,并带她去雪莲湖,算是藏獒首领的“遗嘱”。克林顿暗下决心,找不到四姑娘就不离开怀柔。

元宵节之夜的“越狱”行动非常成功,除了首领生死未卜之外,收容所的狗舍与猫舍已空无一物。因此,大家也更加怀念首领了。

尤其是“勇狗敢死队”的二十多条大型犬,他们都是踏着首领的脊梁逃出生天的,整天嚷嚷着要杀回收容所去解救首领,死要见尸,活要见狗。克林顿反复劝解,说这次“越狱”让收容所的大脸所长和白大褂们丢尽了面子,防范措施肯定加强了许多,在这个当口上硬闯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克林顿还强调了他曾经对首领的承诺,必须带领大家找到雪莲湖,这是他的责任,也是首领藏獒的愿望。

“越狱”行动从谋划到执行到最后的成功,克林顿不仅是发起者,而且自始至终都是起着决定作用的主导者,已经深得群狗信任。另外,首领在元宵夜的“勇敢为自由”的演讲中,张口必称“狗王克林顿”,这也等于“钦定”了克林顿的领袖地位。所以,群狗现在惟克林顿的狗首是瞻,当然,猫王大爷所率领的猫群除外。

元宵当夜,逃出收容所后,猫狗们按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沿着京密路的右侧路基直奔枯柳树环岛集结。元宵节当天的夜里,曾有途经此处的消防救火车里的武警战士,目睹了路基下面飞驰而过猫群狗群。

到达枯柳树环岛后,借着等候掉队者的短暂时间,克林顿和大爷进行了简单的磋商,初步达成以下共识:

一.确定狗群猫群联手西进,寻找雪莲湖;二.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条猫狗,把所有追求自由的猫狗带到雪莲湖;三.进入怀柔境内的云蒙山进行休整,改革编制,进行军事化管理的尝试;四.猫狗必须相互尊重、爱护,不得以强凌弱;五.领地同居,食物共享;六.昼伏夜出,寻找四姑娘。

以上决定被称为“枯柳树六条”。

猫狗在枯柳树集结完毕,按照既定目标,直奔云蒙山而去。昨天是元宵佳节,人类狂欢了一夜,所以在这个早晨很少有人早起,使得整个猫狗纵队的行军非常顺利。

人类贪睡,狗类却勤快依旧,一些村落里看家护院的土狗远远望见了这支史无前例的猫狗联军扬起的滚滚烟尘,惊诧不已,纷纷吼叫示警。这种景象只曾出现在一些极富想像力的狗的梦里。所以,这类土狗兴奋异常,大声询问这支队伍的去处,还要求加入其中。克林顿让土狗们考虑成熟后再做决定,说队伍要在云蒙山中调整一段时间,如果土狗们觉得离开安逸的家、踏上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值得,他就欢迎大家加盟。

克林顿严令猫狗联军不得骚扰沿途的居家猫狗,他还时不时地停下来,向村落里的土狗们询问四姑娘的下落,可得到的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

大爷提出了抗议,说“不得骚扰沿途的居家猫狗”的决定,为何没有跟他猫王商量就出台了?

这种自作主张的“拍脑袋决定”不利于队伍稳定。克林顿说这种无关痛痒做做样子的临时决定无需商量,他只是想向沿途村落的猫狗们做一下自我形象的宣传,以便于驻扎云蒙山期间募集猫粮狗粮。大爷说习惯是一种养成,长此以往,猫猫狗狗们包括克林顿都会忽视他大爷的存在。克林顿说自己以后多注意管理细节,凡事争取跟猫王多商量,尽量不自作主张。猫王大爷见克林顿的态度还算诚恳,这才放心地回到猫咪的队伍中。幺鸡在一旁抱怨道:“都说猫咪事儿多,果然如此!”

天冷人稀,倒是利于猫狗迁徙。不一日,猫狗联军便进驻了云蒙山西麓的一条峡谷之中。克林顿和大爷各自安排属下清点狗头猫脑袋,发现掉队的不少。好在克林顿早已安排了12条身手矫健的狗断后收容,这次大爷倒是没有计较这个“拍脑袋”的决定,因为猫咪们很难再有体力去执行这个任务。幺鸡概括道:“猫王大爷并非凡事都计较,于己有利则视而不见,于己有亏则兴风作浪。”

连续一天一夜的奔波逃逸,猫咪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克林顿协同大爷刚刚挑选好宿营地,猫咪们便瘫软在地,倒头大睡。克林顿则安排警戒岗哨,并将二十多条大型犬分布在整个宿营地周围安歇,承担了二道防线的任务。期间,不时有掉队的猫猫狗狗赶来会合,熟猫熟狗见面后,免不了抱头痛哭,说一些离情别话。

黎明时分,几条身手矫健的狗簇拥着一瘸一拐的苏牧到达了营地,苏牧S形假肢的接口处已经破损溃烂,狗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表情极为痛苦。克林顿责令阿莲组织几条心细的母狗,成立一个随军医疗队,医治护理病猫病狗。阿莲应允,带着八个儿女去征集母狗了。

队伍休整了一天。晚上,克林顿与大爷各自招呼了族群中几条德高望重的猫狗,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猫一嘴,狗一嘴,七嘴八舌的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做后弄出了一个《猫狗联盟法案》,又称“云蒙山会议决议”,决议内容如下:

一.在挺进雪莲湖的过程中,由于种群和生活习性等差异,狗群猫群进行自制管理,狗王猫王互不干涉对方内政;二.因西进路途艰险,狗群与猫群将密切合作,形式上是两个地位平等的联盟;三.双方各自举荐德高望重者成立议事会组织,负责重大事项的协调,并监督重大决议的实施与执行;四.议事会的组成比例,按照传统的猫三狗四比,狗王猫王不得进入议事会参加表决;五.两个种群的发情期较为接近,某一种群发情时,仅限于种群内部交媾,猫不得骚扰狗,狗也不能骚扰猫;跨种群乱伦者,将被咬掉生殖器,并驱逐出队伍;六.猫狗成立各自的战斗队伍——猫卫队和狗卫队,负责保护族群的安全;七.猫群狗群健全各自的后勤保障部门,如医疗部、粮草部、宣传部、公关部、法务部等部门;八.猫群狗群不得随意扩充各自编制,西进沿途中若有流浪猫狗加入,双方收编的比例为狗一猫五;九.西进途中,如遇某种群感染瘟疫,另一种群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不必做出同生共死的愚蠢决定;如遇地震、火灾等不可抗力因素,以上决议均作废。

“云蒙山会议决议”为这支奇特的联军做出了方向性指导,分别被载入了后来的狗史和猫史。

会议还决定,在接下来的休整期间,由猫王大爷负责整个团队的休养生息、募集粮草,由狗王克林顿负责寻找四姑娘。

克林顿率领着幺鸡和12条身手矫健的狗(现已被改编为卫队犬),重又回到怀柔县城西南方向,由此处的民工活动板房为起点,分为东西两线,围绕着怀柔县城,打探四姑娘的下落。

狗王约定,第二天的这个时候还在此处重新会合,两队各六条卫队犬应了一声,便各自去了。

克林顿看天色已晚,对幺鸡说:“我们也该上路了!”

幺鸡应了一声,两条狗沿着京密路路基,奔北京方向疾驰而去。

入夜,紫玉庄园已是一片寂静。

克林顿带着幺鸡大摇大摆从门口晃进社区,岗亭里的保安正趴在小桌子上,挖空心思地编写明天要购买的彩票号码,根本就没有发现两条脏狗的闯入。

克林顿带着幺鸡走在熟悉的环形道上,心中感慨颇多。遥想三个月前,自己还是这片高档社区里的风光狗王,而如今虽然做了更大狗群的狗王,可终日如一条丧家之犬,只能亡命天涯。

那个时候,克林顿整日里养尊处优,每天惟一劳神的事情就是选择与哪条母狗打情骂俏。隔三差五,克林顿还能陪局长北京四六城转悠一圈,每个月会一次情人阿莲,那是何等悠闲自在的生活……克林顿遥想着昔日的惬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防盗门上贴着盖了公章的封条,很是刺眼。克林顿从门口的灰尘上可以判断,这个家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出了。

两条狗刚从楼道口走出来,一道刺眼的车灯便迎面射过来,到了跟前,克林顿才发现是老德行家的大悍马。车内的老德行和东三区正趴在窗口上聊天,他俩几乎同时发现了克林顿和幺鸡的身影,禁不住一声惊呼。

克林顿也看到了悍马内的老德行和东三区,他心头竟有了些酸楚。想自己做紫玉庄园狗王的那些日子里,东三区整日里浓妆艳抹地围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转,哪里还会正眼看老德行。可如今,他克林顿落魄江湖不到三个月,东三区就坐进了老德行家的悍马里了。

大悍马车停下,光头煤老板下来殷勤地打开车门,老德行和东三区撒丫子奔克林顿这边跑过来,后面是煤老板伸手搀扶着娇弱的影视明星走下车来。克林顿在位时,就听说煤老板和影视明星有一腿。据说四川地震时,影视明星一出手捐了300万,而这笔钱就是煤老板前一天晚上在香格里拉饭店给她的。鼠标说这个消息可不是网上传的,而是东三区出来显摆时,自个儿说漏了嘴。

据鼠标说,这个信息有可信度。他有个朋友的主人就是一家演出经纪公司的老总,给他爆了很多猛料:四川地震那会儿,社会各界流行捐款,娱乐界因名声太差,便想借此机会扭转颓势,也纷纷组织捐款。有些接到各类慈善晚会邀请的明星们如丧考妣,基本都会向主办方提出六个问题:

1.捐多少?

2.发起人是谁?

3.发起人准备捐多少?

4.多少家媒体参与报导?

5.报导媒体是否公布每个人的捐助数额?

6.不捐款,参加灾区慰问团可以吗?

当时的主办方针对“六大提问”,给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编撰了六大标答案:

1.捐多少不限,全凭个人爱心。

2.发起人是演艺界的泰斗、着名的×××。

3.发起人的具体捐款数额保密,据说是一个天文数目。

4.全国主流媒体都会参与报导。

5.媒体会公布每位明星的捐款数额,不会让您的爱心遭遇半点冷落,您的捐款数额将会被制作成很大的标板,由礼仪小姐高举着绕场一周。

6.能否参加灾区慰问团,主办方将视您的具体捐款数额来定。

通完电话后,那些名声大、底子薄的明星们,就会大骂一通主办方是孙子之类的话。人分二十四品,不能一概而论,也有一些踊跃捐款的演艺界明星,当然是女明星居多。这些女明星大都会在捐款前的几天里,给那些平时想约她们吃饭的暴发户们一个“孝敬”的机会,吃饭时,女星们叹几口香气、发几声酥嗲,基本就能把捐款数额搞定了。那些实在还能看得过去的暴发户,只要牙齿上没有韭菜渣子,腋窝里没有狐臭味儿的,还会被格外恩准去开房。毕竟人家为你掏了三百万,如果1000元招一个小姐的话,那就是3000个小姐;如果每天换一个小姐的话,那至少能嫖十年呢。当然,3000个小姐轮下来,暴发户的两个腰子也就变成漏壶了。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讲,女明星们拿走了你300万,也就相当于保护了你的腰子,大款们实该褒奖女明星们润阳补肾有功,而不应有半句抱怨,何况这钱还是拿去做善事的。

克林顿正胡乱意淫着,老德行跑过来呵斥道:“你还有胆子回来?”

克林顿冷笑了一声:“老子的胆子比你的狗头还大,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呢?”

幺鸡上前一步,呲着犬牙,怒视着老腊肠:“对我们狗王说话客气一点儿!不然我就拿你做成腊肠!”

老德行被脏了吧唧的幺鸡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神,说道:“吆呵……都混上男蜜啦,现在玩GAY呐?”

东三区的也赶了过来,兴奋地叫嚷道:“哇塞!我们的英雄归来了!克林顿,你知道吗?现在网上都在爆炒你的‘越狱大逃亡’,据说FOX公司已经剽窃了你的故事,准备编在《越狱》的第四季里面。”

东三区突然现身,让幺鸡激动不已,他不知所措地躲到了克林顿的身后,早已激动得浑身哆嗦,连本能的抬后腿都忘了,顺着狗腿便尿了一地。克林顿把幺鸡从屁股后面拖了出来,介绍给了东三区。东三区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幺鸡,不过幺鸡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因为他距离偶像只有一条狗的距离,这样的经历已经足够让其他流浪狗羡慕一辈子了。如果再能得到东三区亲笔签名……幺鸡乍着胆子担出了这个请求。

东三区看都没看幺鸡,就在他的屁股上随便一爪子,算是给他签名了。东三区打发完了幺鸡,对克林顿继续发嗲:“你当初怎么想起去了收容所?讼棍和乐乐说你是为了救阿莲,是吗?”

“呵呵!紫玉庄园容不下我,我只能进收容所了。”克林顿有些答非所问,“网上还说什么了?

有没有说收容所里面的其他状况?”

东三区说:“网上传的东西可多了,据说收容所第二天去了一个香港的富婆,本来要捐款两百万,可被你们的‘越狱大逃亡’给搅和黄了;还说你们阴谋策划了下水道电缆短路,引起了火灾,把中央电视台新建的大楼给烧了;现在网上都给你建论坛了,你的粉丝比我的还多呢……”

“哦!对了,据说你在电视台选秀节目里拿了冠军,现在也成大明星了吧。”

“哎!什么大明星呀,我觉得我们也就是一粒草芥,有时候运气好,被历史的车轮带到了高山之巅,那就迎风成长呗。”东三区不无矫情的嗲着。

远处,煤老板和影视明星正着急地呼唤自家的爱犬,东三区遗憾地跟克林顿道别:“相见时难别亦难,浑如犬牙裂心肝……你何时再来看我呀?”

“君问归期未有期,但看草芥碾成泥……道不同恐怕难以再见了,哈哈!”克林顿虽经了许多磨砺,但豪迈中仍不减风情调侃。

一旁的老德行早已不耐烦了,低声咕哝道:“小骚货!见了帅哥,就忘了老爹。”

远处,两人两狗融进了各自的楼道。

克林顿对幺鸡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让你近距离地见到东三区了。”

幺鸡依旧站在自己撒的尿里兀自地哆嗦着:“妈呀!太激动了,如梦如幻啊!原来,大老远跑一趟,您就为了这个承诺啊,太伟大了!真是一诺千金啊,狗王。”

“好了!长点出息吧,我们该干正经事了。”

“嗯!好好!我们现在做什么?”

“跟我走吧。”

幺鸡跟在克林顿身后拐进了一个楼道,沿着安全通道一直爬到了19楼,克林顿嗅着气味儿来到一个房间门口,轻轻地唤了几声“鼠标!鼠标!”

不一会儿,门里边有了回应:“是克林顿吗?”

“是我。”

“哇塞!你牛大了,今年顶属小沈阳和你最火了!我代表八辈儿祖宗隔着门给您拜年啊!”

鼠标在门里说。

“好了!别臭贫了!不要把狗王和一个唱二人转、讲黄段子的家伙放在一起类比。”

“那您大晚上来找我干啥?是要带我一起‘越狱’吗?我不行啊,春节期间胡吃海塞犯了肠炎,走几步就要拉稀,一路走来一路稀……而且,最近还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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