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本来满脸严肃的表情,会在瞬间瓦解,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拿起一粒话梅,笑着说:“在办公室里还吃零食,像个小孩一样。”
一个男人说一个女人像小孩一样,不是说其弱智便是赞其可爱。从苏总一系列动作来看,显然其意是指后者。
我心里暗笑,突然想起周游与王小文。办公室恋情无处不在,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老苏与香姐有一腿,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还老在大家面前演戏,其实谁看不出来?”办公室另一个同事小瑜悄悄向我告密,言语之间满是不屑。
我笑了一下,不搭话。小瑜一直对香姐看不顺眼,现在见来了新人便迫不及待地“招兵买马”,殊不知她遇上的是我一一一个对办公室阴谋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我这个人很务实,我现在只想好好挣钱,然后一年之后带女儿离开周游。我无意树敌,更无意拉帮结派。我目的明确态度明朗,我不想在歧路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有些人,在前进的道路上总喜欢左顾右盼,甚至拈花惹草,殊不知注意力过分为两旁风景所吸引,总免不了有误入歧途之时。
香姐第一次带我出去,是在我上班第二天之后。
那天我六点多就醒了,用旧手机设置的morningcall很准时。是的,我现在又用上了原来的旧手机。旧手机虽然有些键不是很灵敏,但起码让我用起来心平气和。
在我换衣服的当口,本来睡得正熟的周游醒了。他擦着眼睛说:“你这份工作真是奇怪,三更半夜就要起床。”我说:“我不早起床会饿死,还敢指望你么?”说罢干脆利落地换上卓越旅游公司的外套,叮嘱一句,“一会你送周小好上幼儿园。记着早点接她回来。”
这几天,我对他不是冷嘲热讽便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一想起他与那只“金毛蚊子”的事,我便联想丰富,再也没有了好心情。虽然知道纠结于这些事对谁都没有好处,但又有哪个女人可以当作没事发生呢?
我承认,在感情上我有洁癖。
周游自知理亏,不敢与我硬碰硬,为表痛改前非,他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学,晚上再接女儿回家,以前的应酬,好像一夜之间全不需要了。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恨得要命:原来他以前所说的应酬和加班,都是假的,都是去陪那女人了。
我对这个男人只有恨,再也没有爱了;唯有女儿和工作,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那天,我们接的是一个老年人组成的团,到一个叫开平的地方看碉楼与村落。
5年前,开平的碉楼与村落获得世界非物质遗产的殊荣,从而带动了本地的旅游业。由于碉楼与村落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于是这十多名老人自发组成一个团,由我们安排他们的行程。
五邑市号称中国第一侨乡,在两个多世纪以前,人们纷纷从这片土地走出去,漂洋过海寻求发展,后来他们的后代衣锦还乡,并带回水泥、钢筋甚至图纸,请匠人在乡间建起了一间间像古堡一样的民居。
历经一个多世纪的风雨,这些耸立在乡间的碉楼,成为一个时代的烙印,也成为中外文化合璧的有力见证。如果说建筑是流动的音乐,那么这些散发着异国风情的碉楼,则是一曲与众不同的交响乐。
老人团是最难带的团,由于老人行动迟缓,且爱较真,本来半天的活动,极有可能费上一天的时间,可是香姐似乎并不介意。为了按时出发,她特意嘱我早些到公司:“我们7点就要从公司出发,8点整就接齐所有的人,9点整到达最大的碉楼群,由旅游区的地陪带进去参观,12点准时午餐……”
我到达公司的时候,香姐与租来的客车在等我了。香姐交给我一叠帽子:“拿着,一会老人到时,你每人发一顶。”
我好奇地问:“本地游也有帽子发?”
香姐笑了:“废物利用而已,前几年公司开业时做的,一直没用,现在发给老头老太太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我看看手上的遮阳帽,材质比较差,估计是1元左右的成本而已,如果给年轻人,年轻人还不一定稀罕,但是发给老年游客,估计他们都会十分开心一一因为是免费的。
我一上车,司机便开车出发。香姐在车头放上“卓越旅游公司”的牌子,很随意地与司机聊起来。
我心里暗笑,这样别人乍一看,还以为卓越旅游公司很牛,拥有自己的旅游大巴,其实都是租回来的,除了一群能干活的人,卓越旅游公司啥也没有。
见我笑,香姐说:“笑啥,你以为公司买不起车么?老大只是不想买,买一台车,要养车还要养司机,一年下来得多少钱?不如像现在这样,啥时候用车就啥时候租,想租多贵、多便宜的都可以,省事多了。”
我心悦诚服地点头,如果政府的公车改革能够仿照这种模式进行就好了,车是别人的,司机也是别人的,要用车的时候才临时租用,那该省下多少钱呀。
为什么简单得连香姐都能够随便解决的问题,多年来却没有官员能够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真是高手在民间。想及此,我不禁莞尔。
30多名老人分三个地点集中,我们把老人--接上车。每接到一位老人,香姐必下车上去搀扶,并轻声叮嘱:“阿婆,小心啊。把东西交给我,我帮你。来,你坐这个位置,这个位置视线开阔,看风景正好……”广东话中没有“您”与“你”的区别,但单凭她的语气,便让人感受到十二分的热诚与关爱。
她好像完全无视那些老人手上长的老年斑,轻轻地把手牵过来,扶着老人走。我心里感叹,就算是一名导游,也得有博爱的胸怀。
等老人们全上了车,我给大家一一发过帽子,香姐便开始拿起麦克风说话了:“各位大姑娘们,小伙子们,大家好!我是阿香,今天我带大家游览漂亮又神秘的开平碉楼与村落,好不好?”
老人家们欢声雷动,连声说好。
这是一个与我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看着一张张笑成菊花一样的脸,我的心飘得很远。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飞快地从我眼前掠过。
仅只是在数天前,我还以为自己算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我安坐家中享受安乐茶饭,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丈夫的外遇,却让我看清楚了一切。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爱情?婚姻?把一切完全交到别人手中,势必会失望。
就算很爱,你也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当你把体重完全依附在别人身上,人家便有了嫌弃你的理由。没有人会愿意永远背负你前行,所以如果你还能动,最好自己走路。
到了碉楼景区,约好的景区导游阿龙早就站在门口等我们了,于是清点人数,嘱咐老人全戴上旅游帽便于辨认,数十人浩浩浩荡荡地进村了。
阿龙带着老人们开始解说了:“各位游客,五邑市是我国著名侨乡,我们今天要参观的,就是侨乡最具特色的建筑群一一开平碉楼与村落……”
我也是第一次来,听着阿龙的解说,心里暗想:当年,那些漂洋过海的人们,只是在衣锦还乡时想在家乡建一所经得起风雨、挡得住枪炮的居所,因此建筑物务求坚固而高挺,想不到多年之后,这些建筑物会成为另类的风景。
再大的风雨,都会过去,再凌厉的枪炮声,也总有消失的时候,唯有建一座坚固的碉楼,才能永远屹立。
突然之间,我对导游这个行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悄声问香姐:“香姐,考导游证难么?”
她呆了一下,脸上似有不快之色:“不知道。”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她的不快从何而来,但觉她的脸色变得真快,于是决定不再惹她,快快躲开。
原定两个小时的参观,因为老人们的行动缓慢,最终延长了半个小时,直到午后将近1点,我们才抵达饭店吃饭。
回到市区,再把老人们一一送回接人的地方,已是下午4点多。
香姐脱下印着公司名字的外套,放好小旗子,进去与苏总聊了几句,便提前下班了。
我想起问导游证时引起香姐不快,不敢再问其他人,便过去轻敲苏总的门,向他请教:“苏总,报考导游证需要什么条件?难不难?”
苏总抬起头,笑着问我:“你想考证?说难也难,有的人做这一行很多年了都拿不到导游资格证;说易也易,有的人大半年就可以拿到了。”
我说:“那我想考,行吗?”
苏总说:“当然行!报考费由公司出,你买了复习资料拿单子回来报销就行。”
我喜笑颜开:“太好了!谢谢苏总!我们这里谁考过这个证?我想请教一下。”
苏总说:“小瑜。你可以问下小瑜。”
我感激地说:“谢谢苏总,我刚来便让我报考导游资格证。”
苏总笑了:“你是我的员工,你要进步我岂能不支持?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愿意花时间学习,也是为公司出力;你业务精通了,就能为公司挣更多的钱,我当然支持。”
这才是做大事的胸怀。有的老板一听说要花钱,便心疼得要命一一哎呀,你要进步,凭什么让我花钱……他只看到自己的付出,却看不到因此而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收益。总之一句话,把蝇头小利看得太重的人,永远培养不出最好的员工。
如果你只愿意付出一分钱,那么你就只能买到价值一分钱的东西。怀着感恩的心情走出外面,才发现小瑜带团出去了。我打电话与她聊了几句,决定先去书店买书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