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微微一笑,牵着姜黎的手来在门外,说道,“小师弟你且睁大眼睛看着。”这话说完,青云子高声道,“出来吧。”
这一声呼喊虽声音不大,但却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充斥了整个树林。话音刚刚落下,树林之间骤然爆发出一道狂风,霎时间落叶纷飞,断枝横行,直接将木屋方圆三十丈清成白地。
大约三十个衣衫褴褛,满脸乱须手执利刃的强盗呆立当场。
为首的一个大汉目露凶光,脸上倒是平静。他向前跨出一步,高声道,“我等不知前辈高人在此,还请容我等一命。”说着,这人竟跪下身形,以头触地。
“我看你到有炼神返虚之境界,怎地落得占山为王?”青云子道。
这大汉仍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只是抬起头颅道,“我本宋国荒城之主,十数年前与云城死战中城破家亡,流落至此。我占山为王,也不过是求一个安身立命,或许有东山再起之日。”
青云子看了姜黎一眼,道,“若我实力不如你,今日当如何?”
大汉看了看青云子脸色,直言道,“留下法宝,自可活命。”
“你走吧。我穹华仙宗,只给一次机会。若是还不死心,就休要怪我下杀手了。”青云子双目之中骤然爆发出寒芒,周身上下长衫鼓荡,长髯在气息震荡之下纷飞飘逸,好似云中真仙!
“穹华……”那大汉神色一惊,额头冷汗滚滚滴落,这才站起身来,招呼一声飞也似的逃了开去。
“你也出来吧,跟了我这么久,也不必躲藏了。”青云子见那强盗走远,又开口道。
这话音还未落地,但见远处树林深处窜出一头硕大白虎。姜黎认得,这正是先前要吃自己的那头大虎。
这虎倒是恭顺,来在青云子面前俯下身形,双目之中流露出祈求之色。
青云子道,“你这畜生似乎开了些灵智,想也是要求个脱去兽形,走上仙路?”
那大虎竟然如同人一般连连点头,双目中祈求之色更重。
“唉,这仙路岂是好走的?说不得在草莽之间做一头横行无忌的猛虎倒还自在些。我便问你第二次,若你想得清楚了,便随我回山门去。我且问你,是否当真要走仙路?”
这次大虎点头更加猛烈,直如捣蒜。
青云子牵起姜黎的手,又回到了木屋之中。姜黎见那大虎仍在门外守护,便说道,“师兄,让那大虎进来罢,陪我们做个伴也好。”
青云子道,“畜生,便进来吧。”然后,青云子似是十分高兴,手抚姜黎头顶继续道,“看来小师弟良善未泯,我穹华之福,我穹华之福啊!”
姜黎虽是不解师兄这穹华之福之意,却也不想多问。只是大虎进来之后,这屋子显得拥挤了些,姜黎便将幼小的身躯倚靠在大虎的身上,倒也舒服。
“师兄,为何要收下这大虎?”姜黎问道。
“所谓因果,即是如此了。”青云子道,“先前这虎要吃我二人,我却饶了它性命,放了它归山。这便是因。今日它见有强盗图谋不轨,虎啸示警,便是果。我答应它收入山门,亦是果。入我山门之后,争斗在所难免,若是丢了命去,仍是那日欲吃我之因所结之果。也正因此,修行人尽量避免沾染因果,一个不经意间,有可能便引来杀身大货。
今日那强盗要杀我二人,若归根结底,这因便是我出行至江城接你回山。师兄自知那强盗不存好心,但我若杀了他,便有可能引起寻仇。虽然看上去他这一票人马并无高手,但我等修士寿元悠长,足够子侄后背成长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所谓因果……”姜黎喃喃道,“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不沾因果?”
“不错。”青云子点点头,“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等修士追求的,也是一个跳出轮回,因果不沾身。试想,做事随心,毫无拘束,绝对自由,这该是何等的大逍遥?真可谓乐享无穷寿元。”
“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姜黎摇摇头,“我看这求仙,就是一个假象。”
“这自然是不可能,曾有人跳出这方世界。”青云子摇头道,“毕竟,真仙之上并非仙路终点。那仙路最终极之所在究竟为何,这方世界无人知晓。”
“仙路有穷尽?”姜黎问。
青云子微微一愣,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啊,仙路可有穷尽?略微一愣神之后,青云子这才道,“有。万事万物,终有穷尽。仙路何尝不是?”
“若是如此,那又何来无穷寿元?仙路尽头,说不得便是一个大破灭,一片浑浊。”姜黎又道。
青云子再次一愣。
这……
岂非没有道理?姜黎这番话,倒是说得通的。若是如此,岂非这修仙一路便是一场虚妄?刚刚想到此处,青云子激灵打了一个冷颤,赶紧静气凝神,摒弃心中杂念。
好一会之后,青云子才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目。心道,好悬,好悬就被这小师弟一句话破去了道心!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为。有人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这也是一世。有人叱诧风云,纵横天下,这也是一世。而我等修士,追求的却是天道大逍遥,道不同罢了。”青云子这番话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了,也不知是说给姜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火光忽明忽暗,姜黎挑起一块烤肉送入口中默默咀嚼,若有所思。
而大虎则静静地趴在地上,双目之中放出毫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吃过了烤肉,姜黎有些困了。正要睡去时,他忽又想起,“师兄,总是称大虎为畜生终归不妥。不若给它取个名字吧。”
“小师弟你取吧。”青云子笑眯眯地看着姜黎,满眼慈爱。
“我看它白毛似雪,体格健硕,不如叫做****?”姜黎询问着青云子。
“嗯。这个名字不错。”
“有名无姓总是不好,不如你就随我姓姜吧?”姜黎一双小手抚摸着大虎的耳朵,“从此以后,你就叫做姜****了。”
大虎若有所思,双目之中倒影出姜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