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在姜黎耳畔轻声道，“万象不遮眼，灵光照丹田。见即不相见，吾自雪中仙。”一点凉气，自青云子掌中爆发，顺着姜黎的经脉缓缓流淌。
霎时间姜黎双眸之中血色尽退，一股凉意在丹田气海之中浮起，头脑之中清明一片。
“我穹华，却是有着魔根。凡我穹华弟子，不能把持魔意之时，便可念动这首雪中仙，配合观想之法来镇住心神。回山门之后，师兄自会传你这观想之术。”
姜黎轻轻点点头。然后道，“此地怎会如此惨烈？”
“大周天下，诸国不下千家，而每一国又有数十城不等。从诸侯王公，到城主，皆是各自为战，只是名义上效忠周室罢了。也因此天下混乱，并无秩序。且不说诸国混战时有爆发，就是各国城主之间相互攻伐也如家常便饭。师弟，你说如此天下，强盗岂会少了？你看这断肢边上就是运货的大车。想必这就是占山为王的草寇截杀商贾所致。”青云子倒是十分耐心，给姜黎解答道。
“如此世道，是否天道？”姜黎幽幽道。
青云子登时一愣。思索半天竟是答不上来，随后才苦笑道，“小师弟果然是仙人转世。虽然记忆尚未觉醒，单单这份聪慧就已经是天下一流之选。”
姜黎并不答话。
青云子又接着道，“天道究竟为何，我劝小师弟还是不要多想。天道变幻，非常人所能参透。过早追寻天道，反倒容易迷失本我。所谓仙，便是对天道理解最深刻之‘人’。真人之称亦是如此，所谓真，便是指称天道。”
“真假竟是如此难以区分？”姜黎问道。
“不错。仙路漫漫，体悟越多，便是越难以区分。所以赤子之心，不忘初衷，明心见性，不沾因果，对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便更加重要。”
“明心见性？初衷？”姜黎想到此处，心中竟浮上一层迷茫。何为我心？何为我性？初衷？姜黎默默摇摇，如今却不过是求一个大仇得报罢了。
青云子仿佛能看透姜黎的心思，接着道，“世间之大，我不知其广几何。生命繁多，我亦不知其数。天道亦是如此。且不说我等地仙，就算是这一方世界有数真仙，亦不知天道本源唯一，或是纷繁无尽。归根究底，所谓修士求得便是撕开这方世界的面纱，看清本源。所谓修真便是如此。”
本源……修真。姜黎轻声念道，“但我所修之功法要诀，所有一切都离不开观想，臆断。这就是修真？明明是假。”
青云子更加欣慰，心中不断感叹这小师弟天资之高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别说六岁，便是修了六十年，很多修士也是想不到这一重。
“方才你问，真假竟如此难以区分？借假修真，这便是借来的假。观想为假？那因此而来的神通可是真？”青云子一边走，一遍抱着姜黎轻声道，“若观想为假，那岂不是神通亦是假。若神通为假，这方世界是否也是假？若世界为假，我等生灵岂非虚幻？”
“要明辨真假，便要看穿这天道本源。”
青云子更加感叹姜黎的聪慧。
“不错。就是如此。有些人浑浑噩噩，修了几百年，神通也是颇为高妙，但是连小师弟你的这一层领悟都没有。”青云子开怀大笑。
姜黎与青云子一路交谈，收获颇丰。这便是有名师和独行参悟的区别，名师一句真言，岂止是省下十年之功！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淡，圆月当空。姜黎仰着头，出生至今这才发现夜空繁星竟是如此稠密浩瀚，一时间竟是看得呆了。
青云子嘴唇轻动，手中掐了个诀，“变！”
路边书林中，凭空出现一座木屋。青云子将姜黎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屋中。跟着，他又连连施法，在屋中点燃了火炉，变出床铺。
炉中干柴噼啪作响，火焰升腾。
姜黎看着跳跃的火焰，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一时间他竟看得痴了，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伸出手指去触摸火焰。
疼……
姜黎缩回手指。
“这火焰果然是真的？”
“若这方世界真实存在，这火焰，这房屋，便是真的。”青云子微笑道，凭空拿出几只肉鸡放在火焰上炙烤。
一时间香味蔓延开去。
“这鸡肉，也是师兄神通所化？”火光在姜黎的眼中跳跃。
“这却不是了。”青云子宠溺地抚摸着姜黎的头顶，“这肉原本就藏在师兄我的储物袋内，回了山门师兄送你一件。你如今也有了炼气化神的修为，可以使用这储物法宝了。”
“山门……”姜黎喃喃道，“不如师兄给我讲一讲，这穹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青云子盘腿坐在火炉前，翻弄这火上炙烤的鸡肉，面带微笑说道，“天下之大，豪强纷繁。不光有十大宗门，还有三大禁地。而这之外，更有着无数隐居强者，不在世间走动。在我宋国，却是没有什么豪强，唯有我穹华、怒剑、方诸三宗算是上得台面。但即便如此，于整个天下也不过三流实力。”
“三流？”姜黎一愣。
“不错。天下十大宗门，哪一个都是弟子百万，合道真人数万的豪强。而我穹华，却不过弟子寥寥三千之数，合道真人不过二人，地仙更是只有我一个。”
“我宗没有真仙？”
“不错。别说我穹华，就是天下十大宗门也不是家家都有真仙坐镇。”青云子切下一块肉，递到姜黎手中，“穹华共有二位合道真人，分别是我的二师弟惊云，三师弟华云。如今，你便是我三人最小的师弟了。初此之外，我还有三个亲传弟子，二师弟两个，三师弟一个。我们三人这留个弟子都是化神巅峰，都有合道机会。”
“若我去了，他们……”
青云子微笑道，“小师弟不用担心。我穹华最讲礼数，你去便是他们的师叔，绝不会有何异议。我穹华之所以弟子少，考验品性过于严苛也是缘由之一。”
师兄弟二人正聊着，忽听门外一声虎啸，震天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