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上了到十二楼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了我和艾米丽,关彤在路上和我几乎没说什么话,到了ASAT也只是下车就不见了,不知道在暗中搞什么鬼。
一路上只有艾米丽跟着我,我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她的表情比我好不到那里去,一路上脚下生风,紧紧的跟在我身后。
走出电梯,我见艾米丽想要向实验群走过去,就冲她低声说了句:“We-need-to-talk,right-now!”
艾米丽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了过来。打开办公室的门,我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顺手抄起桌子上的咖啡杯,砸向了监控,想到关彤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摄像头的后面,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烧到了脑袋顶上:“Are-you-crazy!!!”
艾米丽着实被我吓到了,缩了一下脖子,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大约半分钟之后,才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关好,转过头瞪着眼睛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what’s-wrong-with-you!!!!”
“you-tall-me!Where-do-you-think-you‘re,in-Manhattan?This-is-China,how-dare-you-openly-shot-in-China?Do-you-know-what-that-woman-do?NSA!What-do-you-want?”我几乎没有给艾米丽任何插嘴的机会,她也脱下外套,非常淡定的挂在了衣架上,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怒吼,用像是寻常说话的声音反驳我:”I-really-don’t-care-who-she-is。But-I-care-about-you,so-tell-me-now,who-are-you?”
我一肚子的气,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没有想到艾米丽会在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我以为她至少要暗中调查几天,才会有定论,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美好了。
艾米丽见我不说话,并没有步步逼近,反而是冷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所以你并不是忘了我是谁,你是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对吗?莎拉死了之后,我调查过莎拉的别墅,监控里显示,在同一时间,你也曾经出现在那里。76被炸死在了上海,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你告诉我童苏苏复活了,要么你告诉我76复活了。”
76被炸死在了上海?所以她才整容成了那副样子?果然是这样,我看着艾米丽,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撒谎的蛛丝马迹,如果她说谎,至少证明这件事情还有转机,但是现在看起来,我已经被逼到死角了,只能做最后的一丝挣扎:“你想说什么?”
艾米丽摇着头,她走到我的办公桌前,转过了电脑,敲了几下鼠标,电脑上就出现了一张图,奥尔丁顿和我坐在一个纯白色的办公室里,身后是空调,门上的视网膜识别器的灯显示着正常工作……马尔斯实验室!!!
我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艾米丽的眼神:“这是昨天,奥尔丁顿和马尔斯博士谈第五计划细节的录像截图,我们已经把整段录像全部送回了总部,信息辨认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无论从对第五计划的了解程度,还是在生物工程学的造诣上来讲,这个人都是马尔斯本人。”
我僵硬的站在原地,周围的时间仿佛缓缓从我耳边流过,我甚至可以听到它的声音。我以为我全身所有的器官此刻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对艾米丽刚刚说的这段话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愕之中。但事实上,我的大脑此刻还在飞速运转着,形成了一道完美的线索连。
76在我和视频对话之后,被ASAT的人逼到无路可走,最后以假死脱身,她整容成了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天性使然,我必然会对这种事情非常抵触,在加上特殊时期,由我出面让她恢复面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也是最为可靠的,之后,我必然会利用这一优势,在特斯克和ASAT甚至CRA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支点,让我本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一方面,我以为我戏弄了这三方,另外一方面,为76的再次出场,奠定了基础。
在我对她的目的性不在怀疑的时候,她找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脱身,重新以马尔斯的形象出现……
这个线索连逐渐成型的同时,我以为我自己会出一身的冷汗,或是去赞扬这种手法的精妙,或是去诅咒这种行为的无耻。可我的心里,只有一种情绪——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76号……人如其名,并非是我生产了75个失败的机器克隆人,才导致76的完美呈现,而是从一开始到75号……这些人格无一例外的目的,都是替代我。
这并非是我本意,我也没有输入过这段自我毁灭类型的代码。这就是程序,我只是加算了一个最大利益的算法,程序则自动给出目标。
而唯一一个我以为没有出现过的人格,就是76号。可现在看起来,我是错的,76号是因为前面的75种人格,出现了印象跟随,本能的绕过了这个目标,或者,把目光更深层的加算了到了程序的最末尾。
想通了这一切,一个新的疑问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看向艾米丽:“既然你确定了我不是马尔斯,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艾米丽突然沉默了下来,她关上电脑,她站在我面前,脸上一次一次的闪过悲伤的感情,却又一次一次的被深深的压制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抬起头,声音中竟然带着些颤动:“I‘m-really-afraid-of-that……”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自己笑了起来,低下头沉思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我不敢确定那个就是马尔斯,也不敢确定你就是马尔斯。我不知道究竟该杀谁……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
话说道这里,她又哽咽住了,转过身做着深呼吸。我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也着实没想到真正在乎生命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在乎这些啊……无论我们是合作还是对立,我没有对你本人有过任何成见。各为其主,这个道理我们都明白……”
“可我在乎啊……”艾米丽转过身,她胸口起伏,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那个女人给出了五号计划的密码,而你是我们一直以来锁定的目标,我从没让你离开过我的视线,就算在哥伦比亚……你,也只有你!娜塔莎,我想你应该在乎起来,就算你认为你死不足惜,也想一想那些为你而活的人。”
一直到最后一句话,我突然就轻松下来了,艾米丽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只可惜她不是ASAT的负责人,可我想,一切都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了。
我低声笑了起来,我几乎毁灭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还想着来救我。
“艾米丽,这是一场战争。”我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雨后的太阳刺进了整个办公室,照射在我们身上,我回头看着阳光下金发碧眼的她,真心的笑了起来:“你该站在赢的那一方。可我……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