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洗礼过后的空气透着泥土青草别有的芳香,付良蒂端坐窗前,轻轻嗅着,心情却并未感到丝毫舒心惬意。原本以为自己那么离开后颜如玉会立即追出来,或者是很快回玉轩居来,然而没有,这都大半天了,却始终没有等来。
真的,变心了么?
尽管所见无疑不是预示着颜如玉变心,可付良蒂就是不肯相信。她不相信颜如玉前几天还对自己深情款款,转眼便是弃自己如敝屣,他说过的,不管怎么样,他都只要自己一个的。
“姑娘,该用晚膳了。”
想的太入神,竟是连房门推开的声音都没能听到,直到绿竹摆好饭菜碗筷唤她才回过神来。
“放着吧。”没有胃口,付良蒂连看都没看桌上的饭菜一眼,淡淡的道,“打听到了么?这些天,太子可是都住在椿华苑?”
绿竹迟疑的点了点头,“姑娘,您也别想太多,太子他……”
“我知道了。”付良蒂打断绿竹的话,眼底的神采渐渐变的沉寂,“绿竹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绿竹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应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付良蒂却没有起身去吃饭,而是继续坐在窗前发呆。事情再清楚不过,可是心底就是无法完全相信这个事实,她想等颜如玉来问清楚,她始终不相信颜如玉会真的这般转身变寡情薄意,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明她付良蒂有眼无珠,她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天上不知何时再次飘起了蒙蒙细雨,月亮却蒙着毛灰般的光晕奇异的挂在天空,如此奇景,实属罕见。
付良蒂从回来就坐在窗前,始终未曾挪动,心底那丝坚持,却被逐渐消磨殆尽,乃至绝望。
更声敲响,俨然已至子时。
付良蒂自嘲的勾了勾唇,终于动了,却是起身收拾包袱,这一次,只言片语也不想留下,因为没有必要。
她的东西实在不多,颜如玉曾经送的那些值钱的东西她也一样没带,就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衣裳,身上还有一点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她相信自己能够自食其力饿不死。
开门出去,却和云姬撞个正着。
“又要离家出走了?”云姬双臂环胸懒洋洋的靠在廊柱上,似笑非笑的冲付良蒂挑了挑眉。
“脸皮不足某人厚,所以只能离开了。”付良蒂纵了纵肩,和云姬抬杠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人家已经娶了太子妃,九公主继续赖着不走图个什么?莫非还想赖着讨个侧妃当当,那你这人可真够固执的。”
“我明一早启程。”云姬笑了笑,却是丝毫不介意付良蒂的言辞犀利。
“嗯?”付良蒂闻言一愣,“你这是要走了?”
“嗯。”云姬点点头,难得的一脸正色,“也是该回去了。”
付良蒂望着一脸正色的云姬,心情却不由直坠谷底,连云姬都放弃离开了,难道说,真的……
事到如今,她仍旧抱着一丝侥幸,然而云姬要离开的事却将她唯一的侥幸也碾成粉碎了。
用力闭了闭眼,付良蒂脸色苍白,嘴角却噙上笑,“那么保重了,他日若是有缘,江湖再见吧。”抬手整了整包袱带子,付良蒂不再停留,径自与云姬擦身而过,“九公主,你性格虽然奇葩,不过我挺喜欢你的,不再是情敌,我们可以做朋友。”
“你真的放下了么?”云姬忽然转身问付良蒂,望着她背影的目光敛着一抹幽深。
“我付良蒂什么本事没有,就一点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话说的潇洒,眼泪却滑下脸颊落入衣襟。
“大皇子今天和太子大吵一架,扬言会找出绑架你的凶手碎尸万段,你知道是谁绑架你的吗?”眼看付良蒂走到拐角处,云姬突然大声问道。
付良蒂顿住脚步,没有做声,直到云姬来到身边,她才叹息道,“南宫熠,还有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
“今儿春妮儿给我送膳的时候,在听到你回来的消息突然失手打碎了碗。”云姬意味不明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径自转身走了。
付良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
春妮儿么……
云姬的话是想暗示什么呢?是想说春妮儿和绑架一事有关么?春妮儿啊,这个进京不久的村姑真有这样的本事?又是怎么和南宫熠沟壑一气的?
不管是与不是都算了吧,只要离开,一切就都结束了,远离京城的一切,远离南宫熠,生活也就会因此平静安宁。
这次离开也不担心会遭到阻扰,付良蒂也不刻意走后门,反正,也没人会在乎。
精神恍惚的付良蒂并没有发现,身后一道黑影,始终尾随其后,不近不远,亦步亦趋。
出府意料中的顺利,门房听说她要出府,什么也没问便默然打开了门。
雨虽然停了,可路面上依旧是东一水洼西一水洼。付良蒂脚步深浅走在子夜寂静的大街上,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背部的伤很痛,却远不及心上的来的剜心蚀骨。
这个时候根本出不了城,又不可能就这么在大街上游荡一夜,付良蒂决定先找家客栈落脚,等天亮就出城,至于去哪里倒是没有想好,只是想要走的越远越好。
沿街的客栈不少,可都早已闭门闭户,付良蒂连敲了好几家都没有敲开。她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应该天亮才出来的。
正当满心沮丧之际,身后刚刚敲了半天没人应的客栈却突然打开了门。
“刚才可是姑娘在敲门?”掌柜的探出脑袋,张望的一下后望着付良蒂问道。
“啊,是!”付良蒂闻言转身,重重点了点头,心里那点晦气总算消散了,“掌柜的,你们这可还有空房?”
“有的有的,姑娘请进吧。”掌柜连连应道,随即彻底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付良蒂随即走进门去,大大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继续当夜游神了。
“姑娘用过饭了吗?”掌柜亲自带着付良蒂上楼去房间,殷切的问道。
“煮碗面条送房里来吧。”竟管上午回太子府的时候吃了个海撑,可大半天没进食,这会儿也感到饿了,竟管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她不是闹情绪就虐待自己的人。
“好的。”掌柜将付良蒂引到东边一间普通却简洁干净的厢房,推开门道,“姑娘且先等着,面条一会儿就让人送上来。”
“嗯。”付良蒂点了点头,就着包袱往桌上一扔,“让人再送点热水上来。”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掌柜连声应着,带上房门便离开了。
竟管这时候伙计早就已经睡下了,但掌柜还是很快就让人将面条和热水送进了房间。
付良蒂填饱肚子,粗粗清洗了下,到头便睡,精神压力加上一通折腾,确实给累的够呛,主要身上还带着伤。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被人翻了个身,似乎有人动作温柔的再给她背部的伤上药,皮肤上残留的指尖触碰的感觉久久不曾散去。她想要醒来看看是谁,可就是沉的醒不过来,意识飘忽,那感觉似真似幻。
睡梦中付良蒂够了勾唇,呓语着嘟哝一句,“是梦呢……”
清晨醒来的时候,房间间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和桌上的包袱什么也没有,更别提那模糊的记忆里神秘出现的人。
“果然是做梦啊。”付良蒂坐起身,盯着桌上的包袱自嘲的喃喃自语,“付良蒂,你究竟还在希翼什么?拿得起放得下,才能安之乐之。”眼泪滑下脸颊的时候,她负气的抬手给抹掉了,“颜如玉,我付良蒂生命里容不得半点背叛,他日你要是后悔了,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简单漱洗后,付良蒂拎着包袱下楼,打算用过早饭就退房出城,脚步不再迟疑,毅然决然。
身上的盘缠有限,付良蒂简单的要了碗清粥,两个包子,一碟泡菜,就着解决一顿早饭。
正吃着呢,对面忽然坐下一人。
付良蒂咬着包子一愣,不由抬眼瞥了那人一眼,“那么多空位,你干嘛给我挤一桌啊?”
话音刚落,却因对方的容貌一愣。只见那人面目深邃,轮廓刚毅分明,英气高大,一身藏青袍子,虽然是一身大齐人打扮,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不是大齐人,那深邃的轮廓倒是颇有几分新疆人的感觉。
“付姑娘这是要出远门?”
“你认识我?”付良蒂惊讶了,记忆中根本不认识这么个人。
“沧洛当日曾承蒙姑娘相助,无以为报,今儿这一顿早饭,就算我请好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付良蒂歪打正着救过一命的前燕亡国王子沧洛。
付良蒂盯着沧洛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啊,你你你……是你?!沧洛王子。”说到后四个字时意识到对方敏感的身后,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居然还在这里?就不怕被人抓到么?”不得不说,刮掉胡子拉碴,沧洛整个人容光焕发,和之前那落魄的帅气完全不成正比,也正因如此,付良蒂才一时没有把人认出来。
“我既然已经出来,就凭他们那些酒囊饭袋,就别想再抓我回去。”沧洛对大齐有着蚀骨的仇恨,对于大齐的兵力更是嗤之以鼻,“倒是姑娘,你此行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闻言,付良蒂情绪低落的垂下眼睑,“不知道,没有想过,随便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在下正巧今儿也要出城离开,姑娘若是没个去处不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怎么也好过你一人安全。”沧洛生性豪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想到什么就直说什么。
“你要走?去哪里?”付良蒂眨了眨眼,并没有立即答应,尽管对方说的是事实,一个女孩儿家形单影只,却是是一件危险挑战。
“西琼,要去见一位老友。”沧洛笑着道。
西琼……
对于这个国家,付良蒂也就仅限于文字的草草了解,不过横竖想不到要去哪里,西琼到不失为一个好去处。离开大齐,那么,就和这里的一切远离的彻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