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吹尽古今文人泪,留下多少佳话。灵隐山上,封印几许妖魔骨,深夜犹闻叹息。杭州,历来是文人墨客钟爱之所,种种传说更是给这里增加了许多神秘。其中主要的故事发生地就是西湖、飞来峰和灵隐山。所以近年来三处都成了著名的旅游胜地,各种商铺林立,一派喧嚣繁华。
林子砚拿着地图仔细摆弄了半天,在几经打听之下总算找到了小何说的那间画斋——“灵隐画斋”。地段有些偏僻,隐藏在重重热闹与繁华之后,守着一份冷清。很奇怪在杭州竟然会有如此冷清的地方,林子砚微微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这里很小,墙上悬挂着十几幅画,多是山水风景,一个带着厚厚眼镜的精瘦老人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看到林子砚走进来,爱理不理的抬头瞟了一眼,然后随手指了指周围,“自己看,那箱子里还有,别弄坏了。”然后又趴了下去。林子砚并没有在意老人的冷淡,一番寻找之后终于从堆满画轴的箱子里看到了一幅留有花梦笔图章的画,心里一喜,“老人家,花梦笔的画你这里有多少?”
老人似乎对林子砚的打扰很有些不高兴,再次抬起头,“什么花梦笔?”
“就是这幅画上的署名啊!”林子砚指着画上的图章,“就是他的画,这花梦笔应该有些名气的吧?”
“花梦笔?”老者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看林子砚手里的画,“这幅画似乎是一个女人放我这里的,好像有好几幅,却没有说要卖多少钱。”老者伸出干巴巴的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在箱子里一阵翻动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眯着眼睛再次拿起放大镜看了看落款,“不知什么时候卖了几幅了,忘了当初是卖多少钱来着。不过这个花梦笔我敢断定不是什么名人,不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画也值不了几个钱,这样吧,五百块钱你拿走!”
“这不大好。”林子砚摇了摇头,“这样吧,你帮我查查,要是能找到卖主的话,我给你一千。”看到老人眼中的惊喜和犹疑,林子砚笑了起来,“我想找这个花梦笔,唔,是让他帮我画一幅画,按照我的要求画,而不是买这一幅现成的。”
“这样?”老人点了点头。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看林子砚衣冠楚楚的一副有钱人样子,想不到却不喜欢那些名家名作,偏偏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感兴趣。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老人还是从桌子下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吹去上面的浮灰,又抬起袖子在封面上抹了抹,这才拿着放大镜仔细找了起来。就在林子砚不耐烦地看着外面渐晚的天色时,老人终于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找到了,那女人住在飞来居,就是灵隐山下的一个公寓,没留电话。”然后直直地看着林子砚不再说话。林子砚摇摇头,把一千块钱递给老者,对方仔细揉捏一阵确定真伪之后才露出一丝笑容,“飞来居旁边有个灵隐阁,是一家宾馆,那女人住在307。唔,这样,你再出五百,我把这幅画卖给你,然后你带着画去找人也有个说法。”看到林子砚有些不以为然,老人急忙说道,“这样贸贸然跑过去不合适的。你一个陌生小伙子跑过去找一个年轻姑娘,就不怕人家怀疑你的动机?还是买下这幅画吧,这样,我算你便宜点,四百五!”说着不待林子砚回答,急忙忙从桌子下翻出一个长条纸盒,把画轴匆匆卷了卷塞进去,然后递给林子砚。
灵隐阁是一家小宾馆,看起来古香古色的,微微有些岁月留下的斑驳。林子砚站在307门口一阵犹豫——现在已是晚上,听那灵隐画斋的老者说,对方似乎是一个年龄并不很大的女人,夜晚拜访多有不便。不过那老者也说,这女人把画放在他店里有一个多月了,来买的人却并不多,那女人看起来又不似有钱人,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宾馆也未可知。想了想,林子砚还是伸手敲响了房门。
“稍等!”房间内响起一个柔弱的女人声音,好一会儿之后房门才打开一尺宽的距离,一个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着林子砚,“什么事儿?”
林子砚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说是女人倒不如说是女孩儿更合适,她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对满是忧郁哀伤的眼睛,涂着淡淡唇彩的薄薄嘴唇此刻正紧紧地抿着,扎成马尾的头发还带着几丝学生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林子砚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最喜欢的就是墨香的味道。
女人在林子砚说明来意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或许觉得林子砚不像坏人,打开了房门把他让进房间,“我是花梦笔。”
对方的话让林子砚有些吃惊,他并没想到花梦笔会是一个年轻女子,但也有些安心,起码自己总算不虚此行。
“我是花梦笔,却从没给什么人送过画,我的画都是放在画斋里代卖的。”花梦笔笑了笑,把一杯茶放到林子砚手边,“我刚刚学画不久,画的不好,让你见笑了。”
学画不久?这怎么可能?林子砚不信,能把风景动物画的栩栩如生就需要数年之功,能让一幅画活起来更不是寻常人可以办到。古往今来,有这份功力的也不过就那么十几个人,她竟然说才学画不久?是她太聪明了,还是现在的所谓大师们都太笨了?
“或许是因为这支笔吧。”似乎看出了林子砚的疑惑,花梦笔拿起桌子上一支狼毫解释道,“这支笔是我去年在灵隐山上捡到的,因为和我同名,所以感觉分外亲切,于是就留了下来。”花梦笔倒转笔杆给林子砚看,只见笔杆是实心的玉质,微微膨起的末端上反雕着三个纤细的小字“花梦笔”,和图章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原来,画上的图章就是这笔杆!
“父亲说我出生那天他梦到一支金灿灿的笔从天而降,于是给我起了个梦笔的名字。”花梦笔的声音很轻,如同夜晚的风,不经意就吹进人的心里,“去年我丢了工作,又被人骗了钱,很是不顺。于是去灵隐寺求签,然后游灵隐山,就捡到了这支笔,以前我从来不敢画东西的,水平不行,也就从不献丑,可是自从遇到这支笔后,我就爱上了绘画,总有着一种画的冲动。可惜的是,我的功底太差,否则,有这支笔,我一定可以画得更好的!”花梦笔轻轻讲述着,似乎是许久没有与人接触了,她的话很多。花梦笔并不幸运,父母早亡,她毕业后在一家外企打工,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层领导,却赶上了公司大批量裁员,下了岗。原本打算做点小生意,不曾想所有的钱都被人骗个精光。眼看快奔三了,还没有事业没有家庭,甚至也没有了男友。除了在画上还能看到一些希望,可以说生活一片黑暗潦倒。
听着听着,林子砚心里涌出丝丝的同情,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一直以来他也不是很顺心,林子斌先是催着他结婚,在他几次相亲逃跑之后又催着他经商。虽然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可林子斌总是把他当小孩一样管着,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人为他安排好一切,他只要照着做就好,甚至就连照着做都有人帮他代劳。所以林子砚钟爱丹青,有着很大的成分是因为心里的叛逆,因为想要保留一点自己想做又不需要别人插手的事情。
两个同样感觉生活不顺心的人很快找到了共同语言,继而感到相见恨晚。林子砚只觉的找到了知音,闻着花梦笔身上淡淡的墨香,听着她带着哀伤的轻柔语调,看着她如水的眼睛,林子砚的心里渐渐涌出一丝温馨,此刻,平静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