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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与凤凰两城相隔不过几十里路,却叫海棠耽搁了足足半月有余。
且不提那傻丫头是个十足的路痴不认得地图这个事实,就说当初刚离开凤凰城时偏偏还淋了阵大雨生了场死去活来的风寒,寻思半天不得不出下侧厚着脸皮折回玲珑阁卧床养着。
夕颜见她病成这样,倒也没难为她什么,叫下人安排了客房住着,又请了济生堂的先生看看,抓了几副药吃。病了许久,人虽说是心力憔悴,可面上倒也没怎么消瘦。海棠思来想去,是时候上路了。
海棠雇了辆马车,走走停停急急缓缓直到第二天日暮时分才到扶风镇上,之前就听人说过扶风鱼龙混杂是个人流汇聚之地,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正是如此。
集市上有身穿胡服容颜艳丽的鲜族女子,有手持羽扇面容苍白的文书先生,有在街头杂耍卖艺养家糊口的江湖人士……如今夜色将近点点花灯亮起,男男女女人群息壤好不热闹。
海棠一个人兜兜转转看什么都新鲜,手上又有老财神给的银钥匙自然是喜欢什么买什么,把之前司命凉生江湖险恶要多长个心眼一类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结果没一会儿就被街头的几个小混混盯上了。
这三个人平常就是喝酒赌钱不学无术的主,最近手气不好输了个底朝天正愁没钱花,一听海棠是外地口音,又生得漂亮出手大方没有随从,料想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便合计着把她迷倒了卖到妓院去。
三人上前与海棠搭讪,说是领她去个热闹的园子吃饭,什么四喜乾果,水晶虾饺,桂圆蜜饯,如意春卷……全是京城名菜味道好得不得了。海棠赶了一天路肚子早就饿了,一听他们这样说便想都没想就跟着他们到了凤鸣楼。
凤鸣楼金碧辉煌,傍水而立,即是花坊,想必歌舞笙箫姑娘美酒一样都少不了。三个小子生怕她心中起疑生意难做,便把她从后门带上二楼,叫了一桌子下了迷药的好菜妥妥当当的安排在一处没人的雅间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海棠才悠悠醒来。这才发觉自己斜卧在一处高台之上,再定睛一看不觉也是惊呆了,天啊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换上这样一套不算衣服的衣服,大红色抹胸外加一条小巧精致的短裤,身上虽披着一件浅紫色薄纱外罩,可还是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肩膀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真是短小精致得让海棠无力吐槽。高台之下,净是些色眯眯的男人,此起彼伏的都是什么四百五百六百两的叫声。
海棠平时好书读得不多,但那些一个铜板两本的闲书倒还真是看了不少,人吃饱喝足脑袋自然转得快些,心想自己倒霉八成是被坑到妓院里面来了。
这事儿要是落到别的女子身上恐怕总要有哭天喊地抹脖子上吊自杀的反应,反正终归不能消停待着看妓院老鸨把自己买了。可坐上这位可不是什么别人家的姑娘,只见她笑眯眯地睁开眼,理了理身上浅紫色的轻纱,自觉勉强看得过去了,便用手支着头开始吃小几上的葡萄,顺便听听台下的竞价。
有时候啊,男人出多大价钱对你不是因为你真的值多少钱,而是因为这种竞价恰恰能彰显他的身份财力满足他的虚荣心。
“一千两”“一千一百两”……“一千二百两”……这种价格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出得起的,高台之下逐渐由沸腾变得安静,人们表情各异,有的面露遗憾之色,低头喝闷酒有的一脸惊讶,看来还不适应花街这烧钱的行当;还有人面露讥诮,表示不屑一顾,而大部分人则是持看热闹的态度,看谁是今晚的金主。
这种场合倒还算寻常,毕竟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红透半边天的头牌,被那么一两个脑子进了水的富一代富二代富三代富无穷花大价钱买走初夜,可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海棠也真算是开了眼界。
“两千二百两一次”场上静的出奇“两千二百两两次”妓院老鸨乐得合不拢嘴,满口金牙闪闪发光。那个刚刚出了高价挺着大肚子没有几根头发的土豪更是一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表情“两千二百两……
“三千两!我出三千两黄金!”场中瞬间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只见厅中走进一锦衣少年,面如中秋之月,色入春晓之花,剑眉星目,鼻梁如峰。
只见他长袖一甩走到大厅正中央,邪气一笑对老鸨说:“三千两,这姑娘我可要的?”
“黄金?要的,要的”老鸨擦擦口水,媚笑着应着。
“那我再出三千两,这姑娘我可买的?”
又似一声惊雷落入人群之中“赎身?他还要出三千两给这花娘赎身?”“哇,还真有钱啊,不知又是哪家的阔少?”“就是就是,那可是六千两黄金啊!”人们吵吵嚷嚷。
只见那少年不说话,目光混沌邪气,挑眉扫了老鸨一眼,继而放肆地直视着高台上的姑娘。
不好!海棠暗自心惊。眼前人虽是一副少年模样,但双目不甚清明,全是混沌魔气,决非凡人。海棠此时虽看不出此人属妖魔哪路,但深知他道行不浅,修为甚至在自己之上。如今不知他有何用意,自当不能落入他手中。
“花姨,如今肯有人花三千两买我一夜,你怎知没人出再多为我赎身?这趟买卖,我可真为妈妈着急啊!”海棠缓缓站起,话说得软软糯糯,绝世无双的容颜加上弱柳扶风的样子不觉让台下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人群又开始骚动,这哪见过姑娘帮老鸨买自己的啊,今天算是什么奇事都遇上喽!
老鸨是何等机灵的人啊,风月场上这种事做了半辈子了。她早就觉得这赎人的买卖不划算,不过就是缺了了台阶下,做生意这话不好说罢了。又转念一想虽说这姑娘是自己的摇钱树,不过老话常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今年这个姑娘走明年那个姑娘来。如今这公子也算顶顶有钱的主,倘若价钱能再提个档次,何不就将她买了,也算打个金字招牌。
海棠见老鸨不说话,自然知道自己的那番话生效了,媚笑着上前一步,走到老鸨身边:“花姨,我这呢有一万两,你只需保我周全,让我待在园中,这笔钱自然是要拿出来孝敬您的。您看这使得呢还是使不得呢?”
少年一听面不改色,似笑非笑地看了海棠一眼,又道:“花姨,我只有六千两,你说这生意,你今儿个是做还是不做呢?”
少年眸色深深,与花姨对视。
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花姨谄媚地笑着说:“做,做,公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来人,拿海棠姑娘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