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常都是这样勾搭邻家妹子的?”海棠看完沐阳这样一个装模作样的开场白,饶是活得年头久了也算见过一些风月,心下却还是忍不住动了一动,倘若不知道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今日还真就被他那深情款款的一双眸子骗了去。
沐阳听闻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不,这一招对男子也有用。”
海棠面上笑容一僵,暗自腹诽天地间果真有如此圣地,能孕育教化出此等红颜祸水的魔物,也是老天爷的不凡之处,她自在人间修行了千百年,却多是听从司命的话居于菩提,虽为世人所称妖怪城,如今看来,却还是这城外的世界更妖魔鬼怪些,自己从前倒也着实小瞧了这芸芸众生了。不过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倘若哪天手头缺钱花,倒还是可以把沐阳灌倒了,送去勾栏唱唱自己当时在凤鸣楼那一出,定是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的,想想便不由自主地眼角生风满面笑容起来。
沐阳此时正垂下眉眼想事情,并未注意海棠面上的神色,虽隐隐觉得她心中必定是要起些坏心思才对得起她的为人,此时却也好像无心顾忌“早听闻昆仑山为净化凡间浊气的圣地,之前住着领命在凡间布施霜雪之术的雪女白伊。如今白伊虽失踪多年,饶是西王母再不理俗世,恐怕山上那些羽人神鸟也不肯放行,你打算如何上山呢?”沐阳在一旁煮了茶水,斟了一杯递给海棠一杯。
“羽人神鸟?”海棠侧过头来,眼前浮现出下午时分雪原上空盘旋的鸟首人身,微微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会道“再怎样出奇,都不过是一兽族罢了,当真如你所属一般厉害?”
沐阳点点头,不置可否:“他们原本便也是神族之人,因屡犯十恶之过积累恶业,被罚下诛仙台投胎兽族,形貌不伦不类且无手脚不能着陆,一直飞翔直到累死,未被教化驯服时常食凡人幼子,作恶多端,也是一族凶兽。听说几千年前便堪堪消失没了踪迹,原来是被雪女收服了看门守山去了,即有本事守得昆仑雪山,又在主人离开后保了昆仑数千年的太平,你说他们厉害不厉害?”
海棠微微发怔,羽人神鸟厉不厉害她倒没有注意,不过听沐阳这样一说,心中倒独独有了一番与此无关的见解。之前听司命说过一回,便是天界要下旨招安白伊那段,如今想想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雪女有力收服一族凶兽,此事本无甚稀奇,但这一族原本是天神之命,且是被诸神惩戒诅咒流放却依旧不堪教化的天神,有如此能力要他们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看山守门,着实不一般。不过白伊如此做,岂不是驳了诸神的面子,且不论后人肆意评说谁更有教化之力,单是妖降服神这一层,便是堪堪要天族丢了脸面,不知天上诸神是否真有招安的气度呢?
沐阳见海棠举着茶杯端坐桌前,眼神直直的盯着一处不知正在想些什么,于是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扬声叫她:“小棠。”
桌前的姑娘忽然缓过神来,愣了一愣,左右瞧瞧并未发现屋里进了别的什么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小棠?你是在叫我?”
少年挑眉:“不然你觉得我是在叫谁?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听,不然……叫大海?”
沐阳本就生得一双星子般细长的眼睛,配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是自然而然地邪魅出众,此时邪邪一笑,更叫海棠无端觉得背上一凉,于是颤着声讪笑着回了一句:“不用那么麻烦,就叫海棠……”忽的瞥见他眯着眼睛一脸玩味的神情,脑中忽然浮现出将来某日她正在集市上一边开开心心地吃着叉烧包一边抚琴卖唱时,身后忽然传来地动山摇无比洪亮的一声大海,一众恩客大惊失色一并散去时的情景,于是连忙改口,义正言辞地说:“我觉得小棠这个名字甚好!”满脸堆笑,一边大惊失色为何心中竟有将来某天自己实在没钱便去市集卖唱换叉烧包子吃的想法。
沐阳赞许地看着她,想来对她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小棠,方才我说羽人神鸟一族绝不肯轻易放行,你又有何打算?”
海棠摇摇头,用手轻叩杯沿,心中却另有了些别的想法,停顿了一下说:“不急,我们不急着上昆仑。”见沐阳抬头看着自己,眸子中隐隐有些讶然的神色,却并不出声,知道是在等自己的下文,于是又道:“凶兽一族向来性情凶悍顽劣,虽法术甚是高明却并不足以保全这方凡间圣土。雪女能将守山一职交到他们手中,定然另有山开启之法。”
沉吟片刻,后半句却并没有说出来,况且这凉川之境迷雾重重,有许多事情自己还没有弄清楚,听一路上的人半真半假的描绘却多是与白伊有关,想找到雪女下落补全天命残页,此处一定要多加留意才行。
沐阳听闻她的话,赞许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还记得王大娘说的此处那方遗迹吗?”
“遗迹?”海棠眯着眼睛想了想,夕阳穿过她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她用手捂住面颊,半晌:“便是前日所说的那方古墓,埋着南冥最后一公主?”
“没错。”沐阳眸色深深,侧过的身子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投在海棠面上的那道略微刺目的夕光,“如果没猜错的话,正是那群天师口中的朝歌公主,昆仑山千霜阁的玉笔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