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有些日子,海棠试探多次也未弄清沐阳的来历,若不论及他属妖魔哪路,看着到像一个逍遥公子,独自闯荡江湖,流连红尘世俗。两人吃吃喝喝磨磨蹭蹭在扶风过了有大半个月,可镯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海棠见这么久都没有司命的消息,自然的有些郁郁寡欢。
“沐阳,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海棠把脸埋在杯子里,闷声闷气地说。
“嗯?不等你师傅了!”沐阳挑眉。
“不等了!”海棠想想就来气,本来在菩提城说得好好的,三个人一起出城找雪女,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说,还得东南西北地打听司命的消息。“你想去哪,我现在欠你钱,跟你走便是。”海棠心里憋闷,语气生硬得很。
沐阳偏过头来看了海棠一眼“还没想好,之前你不是说有要事处理吗,你要去哪?”
海棠抬起头看着沐阳,心想之前与师傅说过自己要去昆仑山看看,兴许办完了事情司命直接到那里等她,况且只是去看看,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于是说“昆仑山。”
窗外日光渐暖,少年逆光站着,看不清楚深深眸色,只伸出纤长手指在空中划了两圈,最后轻轻点在海棠光洁的额头上:“那我们就去昆仑山,兴许在那里,能遇见你要找的人。”
次日晌午,两人的马车才到凉川城门口。要上昆仑,凉川是必经之地。
西北边陲自然比不上中原繁华,但海棠万万没有想到,比及凤凰扶风两座城,这里也不只有一点半点的差距。
从扶风来的路上,两人便感觉有阵阵寒意袭来。海棠素来怕冷,将带的衣服全部加在身上才勉强有一些暖意,身边的沐阳却还是一身单衣。
海棠心想入夜兴许更冷,便去附近寥寥几家农户家打听,雪域鲜少野兽,倒是有不少雪狐,有富人专门差家仆来这猎狐求皮,于是就有穷人为了赚钱忍者严寒在这城口附近安了家,专门猎捕雪狐,将皮剥下来制成裘衣,椅子靠背什么的买给来往客商赚钱。
海棠进屋挑了两件狐裘,黑色的递给沐阳,白色的直接穿在身上,又在沐阳气定神闲地调侃自己欠得钱越来越多,恐怕还不清了要给他做一辈子苦力的空档对他说,昆仑积雪千年不化寒冷无比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到时候能冻死你这个王八蛋就好了,我不光不用还钱还不用做苦力,最重要的是我耳根清净睡觉都开心。可两人向城中走了不长时间便发现,不用提那昆仑山,这凉川城中便已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冰原了。
两人环顾四周,皆是面露难色,原来除了城门处那寥寥几处人家,便找不到什么人了。四面全是冰原茫茫大雪中显得极为相似,两人又向这城中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早就失了方向,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着实让人着急。
“我记得……大概三千年以前,这里还叫北烬的时候,凉川也是个四季分明景色优美的好地方。书上只说北烬曾遭遇了一场不小的变故,如今所见,我还真想象不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海棠瘪瘪嘴裹紧身上的狐裘,忽然指了指北边方向:“哎?你见了吗?那边好像有铃声,我们往那里找找,应该会有人家。”
沐阳皱皱眉头,顺着海棠手指方向看去,狐疑地说“哪有什么铃声,我怎么没听到?”回头看见海棠裹在一大堆衣服里可还是抖得不行的模样:“看来我们是得快些走了,这里冷成这样,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会住在这,倘若傍晚时分还找不到农家借宿的话可真是麻烦了。”末了把身上的鹤氅脱下给海棠围了个严实,甩来一个莫名其妙外加嫌弃的表情:“死胖子,天天吃那么多东西,结果即没有长智商又没有长脂肪,你说这到哪说理去?不过若单单只有这些也就罢了,人都说皮厚也是好事,必要时候可以挡风,可在你这怎么就行不通呢?”
“……狗才喜欢骨头。”海棠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沐阳转过头去向前走了四五步才突然恨恨地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少年回身笑得灿烂,逆着阳光的眸色不甚清晰,轮廓清洗干净唇色朱红倒是看愣了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姑娘。
“啊!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放我下来!你这个禽兽!”措不及防被少年扛在肩上,姑娘饶是倾城倾国的美人但突然受到惊吓还是发出杀猪一般不堪入耳的惨叫。
“我就是禽兽,你又能把我怎样。”少年嘴角上翘笑得邪气,眉眼之中尽是似曾相识的温柔,虽只一瞬,却足以化褪此去经年的冰雪。
窗外暮色四合,天空逐渐暗了下来,两人终于在荒原一隅找到一间破木屋。温度似乎又比早上下降了几分,一阵寒风吹来帮二人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吓得海棠一步窜到沐阳背后。
“你害怕?沐阳低低地笑着问。
“怕……怕什么怕!”海棠清清喉咙抬高声音强装镇定,想想不够又向前推了沐阳一把,推完又后悔这一下把两人距离拉得太大于是又伸手把少年捞了回来,这一惊一乍一动一静地也是把她逼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木屋,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四周也更冷了。海棠关上门,闭着眼睛默念了一句,从掌心升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屋子里没什么摆设,有一张连棉絮都没有的木床还有一张离倒歪斜的桌子,旁边的藤椅冻烂了一只腿其余三只也是长短不一摇摇摆摆地勉强站着,房间里倒没什么灰尘,可唯一的窗户却漏风漏得厉害,原先精心糊上的窗纸颜色早已褪去,支离破碎所剩无几但也依稀能够看出精致的原形。想是木屋原来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房子年久失修,又在冰天雪地里受寒风怒雪侵蚀,早没了原来的样子。海棠呵了一口气想暖暖另一只手,谁知半路上就化为无数细小冰晶跌落下去。
这里晚间的温度居然到了呵气成冰的程度,海棠觉得脚尖都冻麻了,忍者疼在小屋里走了一圈,发现一样能点燃取暖的东西都没有,最后指着房子中间说:“咱们把桌子烧了取暖吧。”
“你确定你手上那一小团玩意能点燃它?”沐阳用手指抚了抚桌面,这才发现表面亮晶晶的那层原来是冰。
“不行,”海棠摇摇头,浑身发抖,唇色乌青“这点火怕是连这层冰都对付不了……连你也不会御火之术?”
见沐阳摇头,海棠用右手摸摸鼻尖,苦笑着说:“那我们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沐阳解开颈间的扣子“你干什么?赶紧穿上,你若在此时生了病岂不是更给我添乱!”海棠拦住沐阳的手,竟像触到冰面一般,凉的透心。沐阳侧过身子躲开海棠,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扔到她怀中,只余下里面那件暗红色金丝锻袍,冷静地说:“如今不能后退出城了,那便先过了今夜再说。把它烧了,我折回去找一些能够取暖的东西。”说着便要出门。
海棠一听急了,上前一步挡在门口,忍者刺骨冰凉拉紧门把手说什么也不让开:“胡闹,简直是胡闹!到处都是冰你去哪里找能够取暖的东西?况且天色这么暗你又没有火烛照明,不行,要去也得带上我!”。
“你给我让开!”沐阳俯下身,眉头微微皱着。
“不让!”海棠仰着头,无比倔强一如往常。
“听话。”少年压低声音,语气稍稍和缓。
少女别过头去闭上双眼像个任性的孩子,任凭少年说什么都不让开,积年的寒冰似利刃般戳进她的掌心,寒冷已化作疼痛逼得她额角冒出丝丝冷汗。即使这样,她都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少年忽然间强吻住她的唇,蛮横霸道,不容迟疑。唇齿间,是她气恼却温柔倔强的呼吸。
少女咬紧牙关任凭对方横行肆虐依旧不肯睁开双眼。掌心处,是他冰凉却又温暖无比的指尖。
少年猛地咬住了她的下唇,少女吃痛惊得睁开双目,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无比,中间倒映着她双颊微微发红的样子,下唇有一道清晰的牙印。她气急,刚想抬手打他,他一手接过她迎上来的手臂,一手抹去唇上那抹胭脂红色,凝眸:“乖,让开。”
她僵着身子走到桌子旁边,用手背使劲擦拭着红肿的嘴唇。一阵寒风过后屋子内重归平静,她却红了眼睛:“骗子!无赖!明明发过誓说不会用金口控制我的……居然占我便宜,等你回来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可要安全回来……”
少年隔着风听见门里女孩的埋怨,嘴角微微上翘,扬手在木屋周围布下一道无风结界,确保结界之内连一只蚂蚁都不能进入后这才转身离开。谁知刚走两步,一口心血便喷了出来,在半空之中飞旋,化为暗红色冰晶破碎飘零在寒风里。少年衣衫单薄皱着眉头,摸了一下嘴唇,单手捂住心口低声说:“女人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