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还有人在候着,一顿晚餐总不能吃一个晚上,还是要去知会一声的。
打开门板,未及苏管家上前,俏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询。
“昕王爷,我家王妃呢?”
“你家王妃喝醉了……”男子淡然回答,却把目光投在了管家身上。
苏管家是什么人!
即便门外的灯笼光线有点阴暗,可主子的一个眼神儿过来,他就已经了然于心。
“俏儿姑娘,既然王妃已经醉了,就让她在大厅里间歇息吧……”苏管家上前来,挡在了正要奔往大厅的婢女身前。
俏儿却不肯妥协,硬要进去看谨王妃。
“奴婢是王妃的贴身婢女,王妃歇息的时候,奴婢是不可以不伺候的……”
苏管家又望了主子一眼,转而看向婢女。
“俏儿姑娘,这样吧,你去看一眼,若是王妃已经入睡,是不宜再叫醒的,莫不如就让王妃暂住在这里;如果王妃能够叫醒,那就劳烦俏儿姑娘照顾王妃回‘穹楼”去休息。”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俏儿当即同意。
当她走到烛火摇曳的里间时,看见主子正酣睡,便不得不退出门来。
就算她再肆无忌惮,也要谨守婢女的本分,在很多事情上,是绝对不可以越矩的。
门外的主仆还在等待,见俏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两人便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俏儿姑娘,如何?”苏管家明知故问。
“王妃睡着了,奴婢先告辞……”没有得到昕王爷的允许,就快步回了“穹楼”。
“王爷,宫里似乎有异动……”待到婢女走远,苏管家压低了声音说道。
贝御风紧锁眉头,“是父皇的身体出了问题?”
“目前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事情,内线还在打探。”
“既如此,就静观其变吧!”略显疲累,回头凝望着通往里间的月亮门。
“王爷,您还好吗?”苏管家担忧地问道。
主子在他心目中一向是无所不能的,眼下却因为一个女子而伤神,这叫他不解、彷徨。
“本王很好。”贝御风收回目光,“任何人等不许进入大厅,违者,杀无赦!”
苏管家低下头,“是!”
随后,昕王爷离去。
管家望着主子的伟岸身影,怔忡了一会,才关好了大厅的门。
宫中,祈华殿。
明贵妃坐立不宁地在大殿内走动,惶惶不安的样子。
稍后,儿子贝傲霜从外面走了进来。
上次龃龉过后,母子俩再没有相见。
今天母亲传召儿子前来,他可是硬着头皮进的宫。
“母亲大安!”躬身施礼。
“紧要时刻,不必拘泥礼数!”做母亲的一把扯着儿子,往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将房门紧紧关好,这才开口说话。
“你父皇可能时日不多了……”并未有那种将成为新寡的女人该有的伤心和惊惧,白脸上满是凝重。
淳王爷怔了一下,“母亲,您能确定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吗?”
“十之八、九!”妇人扬起下颌,眯着眼睛,“要早作打算了!”
皇上那边突然出了状况,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暗杀寡妃的行动只能暂缓。
相比较天下大变而言,除掉谨王妃那个“眼中钉”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若是她做了皇太后,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去刺杀一个前太子妃吗?不过是一道懿旨就能解决的小事。
明白母亲传召他的缘由,贝傲霜倏然感动起来。
想到之前跟母亲那种态度,而母亲却一味地为他着想,便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
“母亲,您说该怎么办?”此时此刻,他愿意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安排。
妇人凝望着被毁了容貌的儿子,怜惜地摸着他的手臂外侧,“霜儿,为娘帮不了你,现在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孔蜜儿决定,豁出一切搏一把。
如果安于现状,儿子便不能称帝。
若是那样,不仅现如今所拥有的地位保不住,就连正常的尊严都要被摧毁——保住了性命又能怎样,猪狗不如地活着,甚至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之所以对儿子这么说,是想让他多多历练,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母亲,霜儿去照顾父皇的病情可好?”思量片刻,儿子如此问道。
明贵妃眼前一亮,“你总算是开窍了!”
贝傲霜冷笑一声,“如果儿臣是父皇驾崩时唯一一个为其送终的皇子,到时候成为新任皇帝,是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呢?”
“霜儿,你终于长大了!”孔蜜儿十分满意,频频点头。
“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伺疾的机会……”男人略带愁绪。
其母微笑着摇头,“傻孩子,只要你肯、你敢,为娘愿意为你铺平所有道路!”
贝傲霜听了,即刻跪下。
“霜儿将来成龙还是成虫,全部仰仗母亲的辅佐!”
孔蜜儿更加得意。
“与那个小寡妇相比,为娘才是你成就帝王梦想的辅佐之人!”言下之意,这回你知道应该选择谁了吧?
淳王爷深深叩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的回答。
实则他心里所想的并不是行动所表达的那个意思。
现在还没有成功,没必要让母亲因为鱼薇音而对他心生芥蒂。
等到将来成为一国之君,还担心保护不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吗?
即便母亲成为皇太后之后可能还会对女子加以刁难,可那时候他已经是皇上,皇太后懿旨再有分量,也重不过国家的主宰。
如他所想,明贵妃孔蜜儿对儿子的表现满意到了极点,誓要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
恭王府,“秣斋”。
贝凌云站在围廊里,凝望“闲庭小筑”的方向。
女子带着婢女离开之后,“撕夜”也被管家牵了出来,那里的大门就被锁闭了。
可他还是习惯性望着她住过的地方,且一站就是大半天。
随着暮色的降临,他不得不回到房间里。
刚坐在桌前,敲门声响起。
是祖义。
“有什么事吗?”贝凌云正落落寡欢,却也深知,祖义突然到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回禀王爷,宫里传了消息出来。”
“是何消息?”振作精神,站起身子。
“具体如何,目前还未可知。只知道皇上有些反常,似乎健康出了问题……”
“自打父皇寿辰之后,便没有再传召任何人进宫,这的确十分可疑!”
“而且,皇上一直没有上朝,也没有传召妃嫔去侍寝……”祖义补充道。
贝凌云沉思片刻,“你再派人去宫中打探一下,有了确切的消息,马上来报!”
“是!”
祖义又站了片刻,并未收到进一步的吩咐,便告辞离去。
下了“秣斋”,他没有回住处,径自走向“闲庭小筑”。
大门已然上锁,院子里一片寂静。
男人伫立良久,从怀中拿出了锦帕,放在鼻尖轻轻闻嗅。
锦帕上有她的味道,淡淡的香气,就像她的笑靥一般恬然。
同样的思念,“秣斋”上的贝凌云仍旧在继续。
然,恭王妃的敲门声却打断了他的浮想。
心底升起一份厌恶,他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进来”。
稍倾,依旧身着艳粉色纱裙的苏雪嫣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您今晚在哪儿就寝?”半张脸做出媚人的样子,倒也很有风情。
男人望着她,“本王今晚宿在‘秣斋’。”
即便他经常要她,却从未在“秣斋”里做过。
在他心目中,“秣斋”是整个恭王府最神圣的地方,这里只关乎国家大事,绝对与风月无关。
若是换做平素,他这么说,女人一定会识趣地离开。
可是今天不同,苏雪嫣最痛恨的劲敌离开了王府,她的愉悦心情是可以想象的。
其实,女人早就策划了又一次行动,预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谨王妃鱼薇音彻底除去。
然,最近几天,恭王爷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原本已经燎得火热的情感倏然降温,令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如何让男人对她再度夜夜痴缠。
一来二去,时间就拖到了鱼薇音被昕王爷接到昕王府去。
天刚一擦黑,苏雪嫣就迫不及待地化好了妆容,疾步上了“秣斋”。
虽然恭王爷说他要宿在“秣斋”,她还是没有死心。
“王爷好几日没有碰嫣儿了,今晚就去嫣儿房间过夜吧……”努着嘴巴,竭力展现乖巧的一面。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酥了骨头。
可贝凌云毕竟不是旁人,他的心是铁做的,怎么可能对一个并不喜爱的女人动心!
“你回去吧!”没有多做解释,只冷冷地吩咐。
“王爷……”
“滚出去!”冰冷的驱逐,没有一丝暖意。
苏雪嫣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在刹那间凝结。
转身的一霎那,她的眼睛蓦然变红,却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翌日清晨,昕王府。
大厅内的里间床榻上,鱼薇音“嘤咛”着醒来。
睁开眸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榻周围随风飘荡的奶黄色幔帐。
扭头看了一眼窗棂,透过虚掩的窗户,能够看见悬在外面廊檐下的绿萝。
绿萝十分茂盛,只几盆,就将窗口半遮半掩。
“这是哪儿啊?”女子轻声自问,明知是没有答案的。
“这里是大厅内的隔间。”蓦地,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女子惊愕地翻身,望着站在门口的人。
“你……,大清早的,你竟然出现在人家的床榻边,实在是……”她想不出什么精准的词汇来形容他的无礼行径。
男子袖着手,挑起眉梢,“好像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跟你说吧!”
“是不用跟我说,可现在我在榻上呢,你总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