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吃呢?”一听是民间百姓所吃的食物,皇上便心动起来。
宫中御厨平素所做菜肴都极尽精细,根本没有这种平民化的东西,经女子这么一说,皇上很想试试这道菜的味道。
“这个,很简单哦!”鱼薇音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小锤子,古灵精怪地举着,“且让我先把它砸开!”
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锤子砸在了“泥蛋”上。
随着泥块的溅落,一股清新的带着泥土味的肉香在饭桌前弥漫开。
“皇上,您先尝尝。”将泥壳儿扒拉开,山鸡身上的毛也一并被拔走,色香味俱全的鸡肉便露了出来。
这一次,皇上依旧有所迟疑。
直到女子率先扯了一块肉,蘸了一些佐酱之后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他才让太监也取了一块来,蘸食之后,竟一发而不可收,直叹这“叫化山鸡”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其他人等眼巴巴地看着皇上在大快朵颐美食,因了没有接到旨意,并不敢随意取食,就只能用鼻子来感受美味。
终于,皇上满意地饮了一杯甜酒,作为用膳的结束步骤,随后,才提议众人也试一试味道。然,原本体型就不大的“叫化山鸡”只剩下了大半个骨架,每个人吃了一口,就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道菜的品尝。
“皇上打了那么多山鸡呢,薇音可以把这道菜的做法教给御厨,这样大家就能够经常吃到了。”女子看出了众人对美食的不舍,便如此说道。
“好。”皇上第一个点头称赞,并许以欣赏的微笑。
一瞬间,女子又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
得意之余,她冲贝凌云瞥去挑衅的目光,收回的途中却撞见了贝御风的深邃眼神,仓促的停顿之后,她躲闪开来,垂下了眼帘。
这一幕被贝傲霜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虽阴冷,却未动声色,只是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连恭王妃递过来的热热的眼神都给忽略了。
翌日上午,三位皇子整装待发,在父亲一声令下之后,驰骋着奔赴围场深处,去猎取丰厚的猎物。
“皇上,我们也出发了。”一身利落装束的鱼薇音牵着一匹相对矮小的马儿,笑脸盈盈。
皇上欣然应允,“去吧。”
随后,目视女子身侧的祖义,脸色凝峻,“好好保护谨王妃,不可让她受一点伤害。”
祖义施礼领旨,从女子手中接过了缰绳,两人牵着马儿往跑马场走去。
昨天用晚膳的时候,三兄弟提起了狩猎,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借着热烈的气氛,鱼薇音便向皇上提出想学习骑马,皇上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甚至还准许她任意选一位教授骑技的师父。
想都没想,她就点了祖义的名字。
皇上本以为她会在三个皇子之中选一个人教她,见她选了不起眼的护卫祖义,意外之余,更觉得此女不同寻常,总有一股子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豪迈魄力。
遂,即刻下旨传召祖义,令他教谨王妃骑马,但前提是要保证她的安全。
祖义惊愕地领旨。随之而来的,是女子脆生生地对他喊了一句“师父”——一个王府护卫被尊贵的王妃唤作“师父”,这绝对是罕有的事情。然,发生在鱼薇音身上,便是不足为奇了。
今天一早,女子兴高采烈地跑到祖义的住处找他去马厩选马,一打眼,她就看上了一匹叫做“火耳”的矮脚马,并将没有主人的它定为自己的坐骑。
两人步行到跑马场外,祖义却有些犯难了。
因了皇上和众位皇子都是骑射高手,所以打理围场的人认为主子们不会再来跑马场练习,便没有将这里的积雪清扫出来,遂,此处积雪深到几乎过膝,矮脚马在里面是绝对跑不起来的。
“王妃,今天恐怕不能练习骑马了……”望着白雪皑皑的跑马场,祖义叹了一口气。
女子学习骑马的兴致正浓,哪里肯就这样放弃大好的机会。当她瞄到通往围场深处的主路上竟没有多少积雪,便把主意打在那里。
“不可!”祖义当即反对,“王妃,往里走便是猎场,飞禽走兽太多,一旦被野兽袭击,受伤都是小事,恐怕性命堪忧。”
他可不是吓唬她。偌大的围场,里面有山有河,虽然每年都能狩到体型巨大的野猪甚至是灰熊,却无人知道最大的野兽究竟有多大。
“怕什么啊!我们只在那条大路上练习,又不往里面走……”女子从祖义手中夺过缰绳,牵着马儿往主路上走去。
“王妃……”祖义想阻止,却深知她的倔脾气,只好放弃劝说,跟了上去。
遂,就在通往猎场深处的这条路上,谨王妃开始学习骑马。
其实,骑马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算难,主要看的是人和马儿的配合。
“火耳”是一匹十分乖巧的小公马,虽然出生至今从未做过坐骑,却对女子没来由地乖顺,当她翻身骑上它的脊背,它竟愉快地打着响鼻儿,仿佛很乐意为她效劳。
“王妃,您坐稳了,双脚放在这里……”祖义警惕性很高,不停地叮嘱女子按照正确的姿势来骑马。
一开始,他只是牵着“火耳”在散步,可是马背上的人儿不甘心以这种蜗牛速度前行,便催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渐渐的,他的脚步频动,到最后,几乎是牵着马儿奔跑了。
一盏茶之后,“火耳”驮着鱼薇音停下了脚步,而祖义,早已在半盏茶之前便被甩没了踪影。
“火耳,你真厉害!”胡乱地揉了揉马鬃,女子翻身下了马背。
环顾四周,竟然进到了山林里。
“这是哪儿啊……”牵着“火耳”往回走了一段路,并未见到祖义,可见方才的骑速有多快。
“火耳,人家都说老马识途,估计你这匹小马不会记得回去的路吧?”她还有心思打趣马儿,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三位王爷出发之后没多久,就兵分两路。
自然,老二和老四是一道的,老三独行。
“老三,你还是跟我们一道走吧,一旦遇见凶猛的野兽,也不至于受伤啊!”贝凌云对着贝傲霜的背影吼道,十足的藐视。
贝傲霜扭头看了他一眼,“本王的箭术可不是吃素的,只等着野兽送上门呢!倒是你们要小心一点了,如果遇到了敌不过的猛兽,千万记得往树上爬,然后大声呼喊,本王会及时赶到,射死野兽,把你们救下来,哈哈哈……”
狂笑着策马而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狂妄之徒!”贝凌云狠狠地骂了一句。
“二哥,放他去吧,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救谁呢!”贝御风随口安抚哥哥,他已经把这样的口舌之争看得很平常。
要知道,老二和老三的积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们的母亲那里,便立下了相争的苗头。
想当年,他们两个人的母亲是一道进宫的姐妹——老二的母亲佟羽蝶是武将之首佟继业的千金,而老三的母亲孔蜜儿则是文臣之首孔正的独养女儿。
虽然两个人的容貌都是国色天香的级别,可玉阔国有史以来的惯例是,皇后一直都是武将的女儿来做。如果武将之首没有女儿,便推到其侄女、外甥女、甚或是副将之女的头上,无论如何,从来不考虑文臣之女。
遂,出身的差别,使得佟羽蝶一进宫便做了皇后,而孔蜜儿,却只能做妃子。
自然,这孔蜜儿的心理无法平衡!
凭什么一样的美貌却拥有不同的地位,凭什么她佟羽蝶每个月可以跟皇上同床共枕半个月,而她孔蜜儿却只能和其他妃嫔一起分享那剩下的半个月!
即便皇上对她比对其他妃子要好得多,她却仍旧不甘心居于人下,当然,她并未将自己的不满宣之于口,甚至连嫉妒的情绪都未曾展露过——文臣之女要有智谋,这是她平素跟爹爹学习到的。
她只能暗地里跟佟皇后较劲——皇后怀孕,她也害喜;皇后生了个皇子,没多久她的儿子也呱呱坠地。
可孔蜜儿再争也争不过自己的身世,她无法把自己的父亲变成武将,也抹不掉自己是文臣之女这一标记。
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有与皇后明争暗斗的,但更多的是对皇后俯首称臣的。
遂,便有闲言碎语传到了佟皇后的耳朵里,大部分都是关于明妃孔蜜儿如何使阴招争宠的事情。开始的时候,佟皇后并不相信,可架不住来告发的人数众多,久而久之,便对孔蜜儿有了嫌隙。
然,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她再讨厌一个人,也要做出母仪天下的风范来,绝不会在人际关系中显示出好恶亲疏。心照不宣之下,她跟明妃之间逐渐貌合神离,以至后来疏远到几乎不正面接触了。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孔蜜儿是如何煎熬到皇后离世的,也没人知道皇后临终前是多么的不安,不安于自己的后位将要落到这个被她冷落多年的女人手中——佟羽蝶没有姐妹,连堂姐妹和表姐妹都没有,而她父亲的副将,家里有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武将之女母仪天下的惯例在她之后将被打破。
令人迷惑的是,佟皇后咽气之前不知道对皇上说了什么,竟使得皇上答应将后位空置二十年。因此,即便是皇后不在了,孔蜜儿也没能即刻坐上皇后的宝座,皇上只是补偿性地升她为宫里唯一的贵妃,并私下里答应她,待到二十年期限一到,她便会成为玉阔国的一国之母。
撇开两个女人纠结缠绕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不说,两个男孩从懂事起,便深谙争斗的立场。他们没有暗斗,只有明争,除了在皇上面前有所收敛,其他时候都会言辞相讥,甚至偶有肢体冲突。
与老二和老三一起长大的老四,对他们之间的龃龉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两人同样的硬心肠,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由于母亲的地位不同,所传承下来的东西有一点迥异——老二多少带了一些皇后之子的优越感,会让自己的形象更加高贵一点,而老四,根本不屑于让自己变得高贵,他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令人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