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要是他们见面之后前嫌尽释,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老太监的担忧不无道理。
“如果真的那样,就怪不得朕不顾手足之情了!”笑意爬上眉梢,仿佛在说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徐盛打了个冷颤。
“皇上,老奴觉得,为了让他们彼此之间彻底死心,还是要做一点事情的!”作为宫里的老人儿,他宁可让昕王爷失掉心爱的女人,也不愿意看见主子们之间手足相残。
贝凌云狂笑一声,“很好,不愧是朕身边的人。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做,若是成了,朕定会厚赏于你。”
徐盛受到了主子的夸赞,赶忙谢恩。
“走吧,去看看妖孽,这会儿是不是还在睡着。”男人挺胸抬头、唇瓣含笑,眉眼间添了几许柔情。
深夜,鱼薇音悠然醒来。
虽然醉意并未完全消除,但思维已经很是清晰。
环顾周遭,偌大的房间,空旷得有点吓人。
这种场景,大概只有在未来世界小成本鬼电影中才能够看到。
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女子缓缓支起身子。
头沉得仿若千斤重,好想再躺回去,可她得去找点水喝。
或许,一口水就能够让她的头不再那么痛。
穿好绣鞋,下了床榻,晃悠悠走向门口。
“你醒了……”嘶哑的男声在身侧响起,似乎说得很是吃力。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几乎跳起。
劣制鬼片中的情境出现在脑子里,各种惊悚的画面差点让她喊出来。
“是我……”他又说道。
熟悉的声音令她壮着胆子望过去,看清对方之后,却又立刻扭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天发生过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遂,冷冷地问道。
“醉酒很难受是吗?”他支撑着身子站起,重心却在后背的墙壁上。
女子不理他的话,顾自往门口走。
一身白衣,倚在白色的墙角,难怪一开始没有看到他。
可他已经大婚,为何还不肯放过她呢!
走了两步,又放缓了脚步。
“这里是哪儿?”先跟他打听一下,总比不熟悉环境要强。
“‘仲义阁’。”回答得十分简略。
女子想了想,这个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皇上成为恭王爷之前,在宫里的处所。”男子追加了一句。
“哦……”她终于想了起来,却不知道是谁把她带过来的。
“是皇上带你过来的。”他又把她正在想的问题给解答了出来。
经历了昨天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令她觉得很不舒服,遂,继续往门口走。
可是,刚刚打开门板,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响动。
下意识回身望去,但见男子已经瘫坐在了墙角。
“你……还好吗?”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也喝酒了吗?
那么强壮的身板,怎么会这般不济?
“嗯……好……”他喃喃回答。
“没事的话,赶紧离开吧!”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只因想到了正牌昕王妃的样子。
“霓朵,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他努力支撑起身子,靠墙坐好。
女子润了润唇,“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许是因为干渴,这话说得十分生涩。
“求你……,让我说……”他的嗓音又嘶哑起来。
她便想到了当初在“云阁”之上。
那一次,他就是用了现在这样的状态。
想到此,她打了个冷颤。
“你真的没事吗?”再次追问。
“没事……”他笑了,很满足的笑容。
他竟然还能够笑出来,这让她有些恼火。
是的,或许她一直都是他的戏耍对象。
从他这份不依不舍的样子来看,她这个大玩具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你实在想说话,就去找你的新妃说。贝御风,我不是个喜欢纠缠不休的人,不会死乞白赖地要你兑现过去曾经说过的山盟海誓。作为男人,希望你也能够干脆一些,不要再做无谓的牵扯。过去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一切既往不咎;未来,我们不再有任何交集。请你明白,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语毕,不管他还想说什么,她径自出了房门。
走在围廊里,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她懊丧地擦了一把泪水。
为什么要为一个已经不在乎她的人哭泣?
欺骗和背叛,是她最讨厌的两件事情。
而这个男人,竟然把这两件事一并对她做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连一句话都不敢跟她说,却只会在暗夜里做一些给人希望的行径。
鱼薇音忽然恍惚了,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贝御风这样的男人。
从始至终,他在所有人面前对她表现出来的只有尊重。
尽管背地里给了她许多的温暖和关怀,可是又有什么用!
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相处,像一对见不得光的老鼠。
不,只有她自己才像老鼠,他则是猫儿,把她这只老鼠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真是报应!
她做猫的时候,从来不吃老鼠,却喜欢抓了来玩,直到老鼠绝望地死掉。
如今,她作于做了老鼠,方体会做鼠的悲哀。
现在终于好了,她不要再被他玩弄,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可他又回头来找她做什么呢!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怎么?他是来乞求她原谅的吗?
“霓朵……”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不想再受蛊惑,抬腿就往楼梯口快走。
走了大概四五步,却被疾风一样扑过来的男人给拉住。
“霓朵,听我说,好吗?”他焦灼地把他拥入怀中,用尽浑身力气搂抱着。
“你——”意识到夜深人静,只说了一个字,她就压低了声音,“你到底要干嘛?”
“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他执拗地想要解释。
“事到如今,解释还有用吗?”还是不停地挣扎。
“只要你听我解释完,我就不再缠着你……”
“好,你先放开我,我们回房里说。”她隐约看见了值夜的宫人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男子迟疑了一霎,松开手臂。
遂,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子里。
“说吧!”进门之后,女子侧移两步,跟对方保持距离。
“霓朵……,”贝御风喘息两声,“你听我说,大婚是我无法拒绝的。皇上用昕王府所有人的性命做要挟,我若是不纳娶正妃,想来众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一口气说完,又一顿呼喘。
见女子不肯搭言,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实情,实在是担心你听到大婚的消息之后就离我而去……”
“那现在我就不离你而去了吗?”反诘道。
“霓朵,我真的不得已……”
女子止住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就当作你是不得已的,好吗?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尚且能够保住我的名声,希望分开之后还是能做到这一点。”
她不肯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夺门而出。
这一次,男子没有追上来。
因为手臂上的伤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刚刚的一连串动作,消耗掉了他的全部力气。
女子出门的那一刻,他再度倒地。
躺下没一会,浑身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外渗着汗水,转眼间便打湿了全身的衣衫。
这一趟,绝对是冒死前来。
从“季知台”到“仲义阁”,距离并不是很远,可对于一个刚刚失血过多加上身中微毒的人来说,已经是个漫长的路途了。
所以,他来至女子榻边的时候,没有上前探望,而是倚在墙角积蓄力量。
此时,气力完全透支。
若是不能在天亮之前攒够体力离开,想来定会惹上大麻烦。
他不怕被惩处,而是不想连累她。
再者说,他还不肯死心,他相信他们之间缘分未尽。
夜色之中,鱼薇音下了“仲义阁”的外楼梯。
她没有四处走动,而是进了一楼的练武堂。
皇宫何其大,迷路是常见的事,她不想在寻路上耽误工夫。
甫一进门,有点失望。
一楼跟二楼的设计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红木地板、雪白墙壁,只是比二楼更加空旷。
在一侧靠近墙壁的地方,以木头做支架,挂了几只沙袋。
相对着的那侧墙边,则摆放着兵器架子,上面或搁置或悬挂各种斧钺钩叉。
就在女子想要离开的时候,瞥见了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好似放着茶具。
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还好,茶壶里有水。
倒了一杯出来,竟还是温热的,想来每天都会有宫人来此处打理。
喝了足足两杯水,终于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她却不想再回二楼去。
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再跟贝御风碰面。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竟然可以那么冷静。
是不爱了吗?
还是,爱还在,心却死了……
她搞不懂自己的感情,索性放弃探寻。
不要再想了,什么都解决不了,想有何用?
人的情感太复杂,不是她这只轮回而来的猫儿能够理解得了的。
好吧,接下来的时光,不求什么爱与被爱,只要熬到老死,就足够了。
待到升仙,找到逆风,她便不再孤单。
逆风……,想到逆风,愧疚又占据了整个身心。
“逆风,对不起……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却没有换来好结果……”呢喃着,怅然叹息一声。
不想回楼上,她就在练武堂里寻找蜗居之处。
已值深秋,地板实在太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