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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如乐(3)

打着遮阳伞,匆匆走在烈日下。当拐进一个街角时,瞥见半圆形的街角一溜摆放了一圈小黑板,每块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字,旁边有位老阿婆坐在地上,正在一块空白黑板上写字。因急着赶路,我匆匆看了一眼,便径直朝前走。走出十几米远,我迟疑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我数了数地上摆放的小黑板,共有10块,每块约30公分×40公分大小,每块上面均工工整整写着一首诗,多为七言诗。我从左到右把每块小黑板上的诗都看了一遍。再看蜷在角落里的阿婆,七十多数,头发花白,黑黄的脸上爬满皱纹,一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诗,另一手拿着个馒头啃着。正午骄阳似火,老阿婆为何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却偏坐在烈日下的地上?我不免心中着急,问老阿婆:“阿婆你好,你怎么不到前面的大树下坐着,这里多晒呀?”正在专心写诗的老阿婆停下来,抬头望望我,回答:“谢谢你关心啊。我的腿要晒太阳。”我这才留意到老阿婆的左腿是基本不动地摊在地上,靠另一条腿使力,旁边放着一本残疾人证。简单和老阿婆交谈了几句,得知老阿婆今年74岁,因车祸左腿残疾,借债看病,腿没治好,却不得不拖着残腿在街边乞讨以还债。老阿婆年轻时写过诗,便想着在路边写诗,希望借以此举引起路人的关注——关注她的境遇和关注诗的内容。因残腿需要晒太阳,老阿婆便坐在烈日下边晒腿边写诗。

在征得老阿婆的同意后,我用手机把10块小黑板上的诗全拍了下来,摘录了一些:

打工诗

出外打工心在家,

为了生活把工打。

高龄父母常挂念,

冷落家中妻和娃。

清官诗

清正廉洁人欢唱,

克己奉公斗志昂。

秉公办事要认真,

执法如山包丞相。

富穷诗

马行无力皆因瘦,

人不风流只为贫。

富住深山有远亲。

穷居街头无人问。

不信且看杯中酒,

杯杯先敬权钱人。

人人都要细琢磨,

自古富贵胜赤贫。

难情诗

可恨苍天不睁眼,

无情灾难降身间。

老人行路腿折断,

换骨接骨很费钱。

看病借债七八万,

难情逼迫讨饭餐。

善良君子把诗观,

谢谢贤君献点钱。

小学生诗

少年读书不用心,

不知书中有黄金。

早知书中黄金贵,

夜点电灯苦用功。

读书诗

幼小立志须勤学,

文章高读可立身。

满腹文章珠紫贵,

国家须用文人才。

穷诗一首

富贵有人赠车马,

贫穷无人送烟茶。

君子求人人自重,

贫穷千万莫犯法。

在其中一块黑板的右小角,写着“国富民心倾,官清民自安。”笔迹较淡,估计是老阿婆想起了一首诗的前两句,后两句还没接上,先写下来以免忘记,等想起了后句时再对上。

老婆婆的这些诗,内容包含劳苦大众的疾苦哀愁,有对施善者表达谢意,有对学生的鼓励鞭策,有对官员的警世箴言。语言通俗易懂,朴实朴素,但又有较强的文字功底,虽言语表达贫穷但自重,不卑不亢。我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找了出来,放在了老阿婆面前的小铁盒了,老阿婆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见我拿手机拍照,又有几位路人停下来看诗并掏钱投进了小铁盒。老阿婆抬头微笑着说:“其实我很轻松,在这里坐着写写诗,不累,还能多少挣点钱。好心人还不少嘞。走过的人能停下来看看,我就很满足了。”

以老阿婆残疾之身和绵薄之力,不知何时才能把债还清。但老阿婆坚持以这种方式在维护着一位残疾老人的尊严,我不由心生敬意。心中默默期待有更多的路人能停下脚步关注这位可敬的老人和她写的诗。

妈妈,抱抱我吧

清晨上班路上,在通往地铁站的马路边,常看见一位年轻女交通协警,身着一身协警服,手举旗子,嘴衔哨子,在车流和人流中指挥着交通,在离她三米开外的一个路边遮阳棚下,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瓶水和一个饭盒。

寒假里的一天,我看见小桌子旁伸出一个小脑袋在东张西望。嘿,一位约莫两岁的小男孩儿,坐在桌旁,小下巴刚过桌边。三米外指挥交通的女协警在绿灯人行的空当儿,回头对小男孩笑笑,时而对小男孩竖起大拇指,意即:“你真棒!”哦,放寒假了,这位协警妈妈只能带着宝宝在马路上上班。小桌子上放着一只保温袋,看上去沉甸甸的,想必是母子俩的午餐,桌子上还有一只装满水的可爱的小熊水壶,还有一些玩具。

就在绿灯闪过的最后几秒,桌边传来“咚”的一声,协警妈妈迅疾回头,只见刚才还自己在桌边玩得好好的宝宝摔倒了地上。原来,小男孩的一个小车玩具掉地上了,小男孩俯身去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在绿灯闪过的最后一秒,协警妈妈猛然转头,重新盯着路口,吹起哨子,右手扬起小旗子,左手示意车辆通过,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的车辆。这一转头,让原本趴在地上等着妈妈来抱的小男孩“哇”地哭了起来,凄厉地看着妈妈,越哭越凶。正在指挥交通的妈妈笔直地站立着,任由三米外摔在地上的孩子哭喊着。孩子的哭声夹杂在车流滚滚声中,我想,此刻正淡定指挥交通协警妈妈正心如刀割。

路边往来的行人不禁侧目观望,看看在地上哭喊的小男孩,再看看前面女协警英姿煞爽的背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流露出敬佩之情。有位好心的阿姨径直走过去,抱起小男孩,安抚着。

三十秒红灯时间,对于协警妈妈,对于小男孩,对于关注的路人来说,是那样的漫长。当行人开始穿行马路时,协警妈妈迅速跑过来,谢了那位好心的阿姨,抱过自己的孩子,紧紧搂着,在孩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很快,小男孩止住了泪,又被妈妈放在桌子边的凳子上,接过了妈妈递过来的一块饼干。做完这些,协警妈妈又像一阵风一样,站到了马路边上,在红灯最后一秒,妈妈回头,对孩子做了个“你真棒”的手势,接着又开始指挥起了交通。

此后常见到协警妈妈带着孩子上班,只是母子俩默契多了,妈妈指挥交通,宝宝自己坐着玩,在红绿灯转换的间隙,母子俩短暂相聚,搂楼亲亲,拍拍手掌。有一天晌午,我外出办事回了趟家,又在熟悉的地方见到了那母子俩,他们一起坐在桌边吃饭。有人顶班,饭后,协警妈妈牵着孩子回家了。

城市里,有人把协警称为“边缘人”,因为他们不是正规编制下的交通警察,而是政府为解决交通管理人员不足,根据工作的需要,从社会上招募人员,协助指挥和管理道路交通。不少行人对协警不屑一顾,对其交通指挥不理不服,违章行驶和行走。我所见过的协警中,确实有不少也得过且过,衣衫不整,随意指挥,对违章行人不管不问,但也有很多其实一直都很敬业,他们迎着马路上的车流滚滚,无论寒暑,吸着比常人多百倍的车尾气,重复做着单调的动作,忍受着有些行人的不屑,在马路上工作着,坚持着。

正如看到马路上这位可敬的协警妈妈,希望人们能从这些所谓的“边缘人”的身上看到他们的闪光点。

水洗楼道

又是多日不见保洁员的影子。垃圾、灰尘、污迹,楼道上下一片狼藉。原来还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终于人们还是经不起保洁员经常失踪的严峻考验,不少住户连自家门前也懒得扫了。多次向居委投诉无果,每户每月15元卫生费照收。不知为什么负责我们这栋楼的保洁员这么牛?

去年我已多次自行清扫整个楼道,有好奇的人家还从门缝里偷看:新来扫垃圾的?上一次扫楼道是在我怀孕八个多月时,一天,我挺着大肚子,从我们住的五楼起,一层一层往下扫。就快扫到一楼时,嘿,居然迎面撞见保洁员正要上楼打扫!那牛人的制服背后印着黄灿灿的的“保10洁”,在楼道口斜射来的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唉,无奈。每日上下楼梯,实在看不惯。反正打扫一下,我也不会亏欠什么。这次,我准备把楼道好好洗一遍。刚好之前给宝宝游泳的一大池水还留着呢。我让阿姨在家看好宝宝,自己就动手干开了。

也是从五楼起,一层一层往下洗。这栋楼平日里都是户户铁门紧锁,邻里极少串门往来。洗到哪一层,见哪家有动静的,就敲敲门,有人开门,便说:“一起洗洗楼道吧。”有的听说洗楼道,好事啊,便积极响应,也提水,拿扫把,和我一起洗。有的半掩着门,露出半边脸,疑惑地望一望,而后“砰”地又关上了铁门。也有的,明明在门外听见里面有人,但就是不开门。洗到二楼了,右边那家的门开了,出来一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这厮面带怒色,说:“没事洗什么楼梯啊?看把我家门口搞得都是水。”我说:“那就一起洗呀。”斯文人没好气地说:“没你那么多事!”一声关门巨响,把这厮家门口的水溅起了水花。

就这样,边洗边敲门,整个楼道就洗干净了,包括二楼那厮家门口。和以往一样,心里期望这样干净的楼道能保持下去,也期望那牛得经常见不着影的“保10洁”快点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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