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的身体的确大不如从前了,眉心那道殷红如血的纹饰始终提醒着申屠:她不是那个能夜探皇宫的少司命了,她现在是个走两步都气喘吁吁的病秧子。但是能保文萱儿母子平安,她心里还是挺自豪的。
她将这话说给九方听的时候,九方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她笑了笑,没接话。
申屠坐在餐桌旁,等着沈蕴彻给她布菜,颐指气使地道:“诶,那个!”她随便指了个位置,沈蕴彻立马奴颜媚骨地将筷子伸到那一片,一个一个地问:“这个?”申屠摇头。他再换一个菜指,“这个?”申屠点头,立马将最精华的部分夹到申屠面前的小碗里,还不忘说一句:“您慢用哦~”。就差直接喂到申屠口中了。
申屠已经过了两天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简直通体舒畅。
九方跟她说完的当晚就又离开了,申屠对府中人道:“九方要我告诉你们:‘你们少司命我,害了病啦,丝毫都劳累不得,还望各位多照应着些。’好了,现在来照应我吧!”
后,便以此为借口,对司命府众人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剥削和奴役,连沈蕴彻都没能逃此噩运。
其实九方跟申屠说的是:“就和往常一样便可,不用太过小心。你出事的话我感觉的到,放心玩吧,没关系。”
这一点众人自然是不能知道的。
她醒来后的这几天,沈蕴衡每日天还没亮就赶来,照顾这照顾那,被申屠当狗使唤。到晚上,还未透露些许“我能不能留宿”的信息,立马就被撵走,卸磨杀驴地不要太明显。
对此,沈蕴衡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再深情地看她两眼,最后道:“我明早再来。”就踏着风雪兀自离去。
司命府众人纷纷觉得“就连沈蕴衡都任劳任怨,被虐的这么惨,看来是真病的不轻啊!”受这影响,全部对申屠体贴备至,连大黄看见申屠都给她让道。这待遇和她康健之时,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今日沈蕴衡再一次被撵走之后,太子就来了,带了大包小包的珍稀药材和吃食,他知道申屠好饮,还特意从皇城里讨了两坛番邦进宫的御酒。
一进门就见申屠歪在那张雕花牙床上,手里捧着个话本子饶有兴趣地看,时不时大笑两声,床上被层层绣金被褥堆成了小山,看着就暖和。
太子将怀中的沈宁修放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去,给少司命大人请安。”而后扬声对着申屠道,“这才什么时辰,你这就歇下了?”
沈宁修刚刚三岁,长得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冬夜天冷,他穿成了个圆滚滚的球,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申屠床前,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揖。
奶声奶气地道:“给少司命大人请安,少司命大人面色红润有光泽,瞧着气色正好呢!父亲说少司命大人为舍弟引生害了病,余休心里好生心疼。”
申屠原本就喜爱他,见他来了,一时欢喜,面色果然好了些。她坐起来些将圆滚滚的沈宁修提上床坐着,掀了被角盖在他腿上。亲亲他柔嫩的脸颊,笑道:“余休真乖,叔叔见了余休,病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宁修咧嘴笑的像画上的散财童子,噘着嘴亲了申屠一下,奶声奶气地道:“那余休今后日日来看少司命大人可好?余休见到少司命大人心情也大好。”
申屠“哈哈”大笑,这才对太子道:“你可听见没,余休说要在我府上留些时日,你可同意?”捏捏沈宁修的小脸,柔声道:“余休可是这意思?”
沈宁修在申屠脸上印了个大大的口水印,笑道:“正是,正是!余休觉着少司命身上有股清甜之气,余休好喜欢。”
申屠干脆将沈宁修的短靴除了,将他塞在被窝里,点着他的鼻子道:“那便留下,叔叔也喜欢余休么么么~”
太子看着这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宁修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就老实了,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申屠和太子聊天。
太子看申屠的脸色的确不比平日,尤其眉心那道纹饰,显得申屠面色愈发青白,透着病容。心下愧疚,道:“佐仁,那日之事,我替萱儿与零嘉多谢你了。”
申屠笑了笑,随意地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她现在精神算好的了,刚醒来的那两天都不能下床,走两步就头晕脑胀。
沈宁修钻进被窝不多时便睡着了,申屠将他外衣除了,只着亵衣。他浑身软绵绵热乎乎的正适合抱着暖被窝。
弄完这一切,才与太子道:“萱儿还好吧,冬月子不好坐,你照料着些,小世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零嘉?大名叫什么?”
太子笑了笑,道:“大名还需父皇定下。申屠,我那日向父皇给你请了北陆国公主的婚事,你为何不同意,最后平白受罪。”
两人自申屠班师回朝当日见了一面之后,中间就没见过,申屠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太子提及,她才想起来。
登时吹胡子瞪眼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没事怎地将这婚事往我身上推,害我平白吃罪一场,你可知道那四个时辰差点跪死我。”
太子“呃……”了一声,道:“我不是看你都到了年纪,还未曾娶妻,替你着急么?北陆公主怎么不好了,总比你日后娶个小官小吏家的姑娘强些吧?”
申屠将沈宁修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一面摸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一面道:“啧,你听谁要娶妻了,你看我师父不就光棍一条么?你看我师兄到现在都不还单身一人么?我都不急,你到着急的很!”
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惊呼道:“诶,你可千万别又把北陆公主指给我师兄啊,我师兄有心上人。对了,你要真想办好事,你就努力把黎凤公主求给我师兄,他们两情相悦。不过奈何我师兄为人木讷,不敢开口罢了。”
太子皱了眉,道:“不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办好事,我给谁办好事呢这个?要是别人,我还上赶着给人办好事不成?申屠佐仁你就该,你也光一辈子棍吧你。”
申屠横眉倒竖,想像小时候吵架那样,大声吼他,又想起来怀里还有个熟睡的沈宁修,便压低了声音吼道:“我就爱光棍,你管呢!”
太子拿手指隔空点了她两下,恨铁不成钢地道:“好,你爱光你就光,你不爱光也轮不到你了,人家棋郡王家的世子早早就将婚事求了下来,择日成婚呢,你不稀罕有人要,等你往后讨不找媳妇的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申屠夸张地笑了两声,道:“哈哈哈,那我安全了?不会被逼婚了,我能出去玩了?!”
太子:“……”
太子肺里屯了口气,憋的他牙直疼,无比忧伤地拿手捏了捏眉心,直想把申屠的脑袋凿漏了好看看里面装的是沙子还是豆腐渣。郁闷得脸部肌肉直抽抽,半天才缓过劲来。却只憋出一声怒喝来,还是那种咬着牙含在嗓子里的毫无威胁感的呵斥。
他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喝道:“申屠佐仁!玩玩玩,你就一辈子混吧!”
申屠在他身后“哈哈”地笑着,朝着他的背影摆手,道:“太子殿下好走不送,有空再来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