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遵守承诺,顺利灭掉楚王。号召其手下大英儿郎,将其收编、规整为“新元军”,承诺再也不打仗。
此后三日,都城内丧钟长鸣,老皇帝驾鹤西去。
又后三日,太子宣布泰翰帝遗诏,继任大统。
五日后,新帝登基大典。
沈蕴衡带领“新元军”回城复命,被告知“新帝登基,军队不得入城。”沈蕴衡忍无可忍,宰了来通报的太监,携一众将士,攻入城中。
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但太子逼着他造反。
都城之内,人人色变。
沈蕴衡承诺只要不阻碍军队进皇城,便可保人身安全,否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新元军”一路畅通无阻,铁骑踏入皇城,顺者昌逆者亡。瞬息扭转局面,沈蕴衡大权在握。
沈蕴衡走上祭祀台,看着只有沈蕴徵一个人的登基大典。显然比太子更具威仪。他向太子伸出手,道:“把申屠交给我,我立马撤兵,你仍然是大英新帝。弟弟绝不与你争。”
太子将困在祭祀台的申屠拽出来,狞笑道:“争?呵呵,晋王殿下真会说笑,你瞧瞧这天下……”他手中执着长剑,一指台下,又道:“你的确不需要与我争,天下都是你囊中之物了,你与我争什么?”
忽地,他将闪着寒光的长剑驾到申屠脖颈之上,疯狂地笑道:“想要我放了她?可以啊,你死,我就放了她!”
见沈蕴衡不敢,挑衅似的将剑锋往申屠脖子上推了一推,猩红的血顺着雪白的冰冷的剑身往下流淌。
太子笑的狂放肆意,道:“怎么?不敢死还是不想死?哈哈哈哈,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为她死都不肯?哎呀呀,也是,天下都是你的了,要是我,我也舍不得死。”
沈蕴衡二话没说,将腰间匕首一拔,扔了匕首壳与长枪。将匕首往自己脖颈上一架,云淡风轻地道:“放开她。”
当太子把刀架在申屠脖子上让沈蕴衡自刎的时候,申屠觉得他疯了。当沈蕴衡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让太子放了她的时候。
申屠觉得沈蕴衡也疯了。
太子的确是疯了,表情狰狞万分,他咬着牙吼道:“你去死,你给我去死,你死了我便放了她!”刀划在申屠细嫩的脖颈上,血顺着剑流下来,滴在铺着大红地毯的大殿上,让沈蕴衡红了眼。
沈蕴衡无奈地看了眼申屠,看那手势竟然真的要抹脖子。
申屠心中一痛,她泪眼看着沈蕴衡,心中酸酸涩涩,却打定了注意。
她的沈蕴衡向来是趾高气昂,霸气在上的,眼下却处处受制,满心为难。这一切全是因为她,其实太子说的对,如果不是她,沈蕴衡不会出征攻打自己兄弟,他平日最重感情伦理,却要为了她而对自己同胞兄弟下手,他心中一定万分愧疚,一定十分痛苦。
申屠了解他,也知道,正像太子说的,她是沈蕴衡的祸水。
想到这,她忽然就明白了,只要没有她,天下都是沈蕴衡的。
但只要她还存在一天,她的“不败战神”便永远有弱点,永远有软肋。就像沈蕴衡一开始同她说的:“我爱你,便是你最好的武器。”
的确,他爱她,便是最好的武器,是她的,也是别人的。他爱她一天,不轨之士便能以此要挟他一天。何况他还要君临天下,他还有那么长的时日要过,他怎么能有弱点,怎么能有软肋呢?
太子还在叫嚣着让沈蕴衡自刎,申屠凄凉一笑,深深地看了沈蕴衡一眼,狠狠地撞向太子手中那把吹毛断发的冰凉剑锋。她听见锋利的剑锋划破皮肉时那叫人头皮发麻的响声,但是她感觉不到疼。
这样就好了,没了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伤的了他的战神,她躺在血泊里,她的力量在流失,她渐渐感到脱力,但是她很满意,一点遗憾也没有。
她仔细想了想,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另类的保护,另类的爱呢?
太子看着从小到大的好友软软地倒在自己面前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也已经晚了。
申屠脱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朝着她狂奔过来的沈蕴衡,想说话,但一张口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声音,汣汣地往外冒血。血糊住了她的喉管,她什么音符都发不出来。
沈蕴衡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流这么多血,他跪坐在地上,紧紧握住申屠的手,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手足无措地拿手去堵申屠的伤口,却连碰她一下都不敢,生怕这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申屠瞪大眼睛盯着沈蕴衡,像是要把他牢牢印在脑子里,怎么看都看不够。瞪得久了,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蜿蜒而下,像是哭了一样。
沈蕴衡颤斗着双唇去亲她的眼睛,甚至发不出连贯的嗓音,他很努力很努力才喊出申屠的名字:“申屠?申屠……”
申屠用尽剩余的力气,抓住太子的手盖到沈蕴衡手上,摇了摇头。
她想说话,想告诉沈蕴衡,“别杀他,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且他是你亲哥哥。”但是她说不出来,她只能用这样不伦不类的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他们在一起呢。
这细微的小动作,却让太子哭得像个孩子——他的好友到死都要保证他的安全,即便他的死是他造成的。
这认知让他简直惭愧到了极点,他跪在申屠身旁,嚎啕大哭,满身绣金的龙袍染上了斑驳的血迹,此时却再也没心思理了。
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倾家荡产。
沈蕴衡愣住了,又哀又怒,他仰着头,发出困兽似的哭喊,脖颈间青筋都暴起,拳头握得咯咯响。却不得不在申屠期盼的眼神下点了头。
申屠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一笑。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张了张嘴。
沈蕴衡以为她要说话,忙将耳朵凑在她嘴边。
但沈蕴衡没有听见任何申屠发出的声音,他只是觉出脸上被印上了一记轻柔的几乎没有力道的吻。
最后的最后,申屠只是想亲他一下。
沈蕴衡所有的悲痛苦楚全被那个吻给逼了出来,眼泪爬满了他的脸,猝不及防。他开始不停地颤抖,兽一样呜咽着哽塞这,他想哭,但是向来冷硬的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哭,才能缓解这无边无际的痛楚。
他将脸紧紧贴在申屠脸上,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虚软无力的她,好像是想将她揉进血肉里。
申屠不停地往外呕血,很恶心,但她无能为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死亡真的来了!
她今后,再也见不到沈蕴衡了。
原来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是来不及好好告别的。
沈蕴衡握着申屠虚软下来的手指,心里一片刀绞的痛。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他这一生杀人太多,注定了要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他眼前,注定要孤独一世!
他太痛了,痛的除了痛再没有其他的感受,他吻了吻申屠渐渐失去温度的嘴唇,抱起她,转身要离开。
太子忽然扑过来拽住他的裤脚,再也没有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气质。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他疯狂地喊着:“你杀了我给她报仇啊!”
沈蕴衡瞥都不瞥他一眼,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怀中已然闭上了眼睛的申屠。云淡风轻地道:“我答应过她,所以我不会杀你。”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还是有心,就该自己去死!”
沈蕴衡再也不看任何人,抱着申屠还未失去温度的身体,倨傲又倔强地走下了玄台。
似火的夕阳染红他孤傲的背影,使他看起来落寞的像个将行就木的老者。
……
储位之争就此告终,众人一开始推算的,最有实力的三位皇子,一死,一疯,一失踪。
泱泱大国不能群龙无首,最后还是文丞相出来主持大局,决定从余下的两位皇子中甄选继任大统的新任帝王。
原本众人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此刻却真的出现了——新帝甄选并不是并不是靠帝王之能,而是不得已的,轮到了梁王或者沈蕴彻的身上。
于是众人按着年龄顺序,苦口婆心地劝梁王,希望他能当皇帝。但大皇子懒散惯了,全然无视众人的规劝,只愿守在封地当个闲散王爷。
众人再去恳求齐王,齐王倒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便热心地和大家商量国号以及对泰翰帝、楚王等人的追封等等登基的相关事宜。
然而就在新帝登基当日,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华服加身的沈蕴彻却牵了一个路都还走不稳当的小奶娃过来。
众人见此,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地猜测道:“这莫不是陛下的私生皇子,此时认祖归宗来了?”
再定睛一看,却原来正是太子嫡长子沈宁修。
沈宁修穿了一身玄黄的龙袍,衬得小脸白面团子一样可爱。沈蕴彻将小孩抱上龙椅,率先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也不愿意当皇帝,把这苦差推给个奶娃。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还有说书人谈论那场轰轰烈烈的夺嫡之战。
这战争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不是那本最具实力,最后却炮灰了的楚王,不是那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太子,不是那拥有战神之名的晋王,也不是如今仍不辞辛劳一心栽培幼帝的摄政王。
而是那位最为无辜的少司命。
尤其是关于少司命与那几位皇子间的二三风月事,更是被多次映射,堪称经久不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