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深深的弯腰
方氏与柳氏的联姻在X市算得上大事儿一件，再加上方氏与龙氏的合作已走上了正轨，方氏的规模已不可同日而语，原本与之并驾齐驱的柳氏与之比起，就差了一个档次了。但柳氏毕竟是名门大户，与柳氏一直有合作上的往来，所以，这两家联姻，皆大欢喜。
客人们吃了午宴，大多都走了大半，晚上的宵夜就只剩下男女双方亲近的亲朋好龙捧场。
我与小乔混吃骗喝的，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当然，主要是小乔想留下来的，这妮子还从未在五星级饭店吃过饭，死活要赖下来把瘾过足才肯走。再加上柳小清这人虽然有时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太过悲观了，但大家敝开心结后，仅止于同学的身份又向友谊迈进了一步。
龙应扬黑着脸，瞪了我一眼后，只得又与一些商场人氏交谈起来，让方氏夫妇受宠苦惊的，连带对我和小乔也客气了许多。
小乔对于这样的转变，却丝毫没有欢喜，反而还冷哼一声，在我耳边悄声说，“什么嘛，刚才他们看到你后还一副不屑至极的模样，看到你与龙应扬走在一起，又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变脸也太快了吧。”
我失笑，方氏夫妇的变脸功夫，我早就见识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方夫人接收到我的目光，朝我扬起大大的笑容，她走向我，笑容可掬的，语气客气又温和，“无心啊，你可别对我客气，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让饭店经理带你去。”
身边小乔冷哼一声，我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她看了下与方董有一句没一句说话的龙应扬，低声对我道：“前阵子还传言你与龙先生无故取消婚礼，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当时我还不相信呢。你人那么好，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龙先生眼光又那么好，怎么可能放走你呢，现在看到你们如此恩爱，我就放心了，呵呵-----”
我依然笑着，方夫人却没有注嘴，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直到她发现我一直没有吱声，总算回过味儿来，讪讪地走开了。
小乔立即在我耳边大呼小叫地：“受不了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两面三刀的，说一套，做一套，我可没忘记她刚见着咱们的时候，那语气，仿佛把我当成叫化子似的，怎么才眨眼的功夫，就能说出不打草稿的话来？”
我拍拍她的头，沉肃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小乔，以后你可注意了，多向方夫人学习一相说话的本领和艺术。”
“切！学她？我会吐的。”她一脸抓狂的表情。
“你看看人家，夸讲恭维的话说了那么一大堆，却没有一句是重复的，你可得多多学习。”
“-----”小乔翻着白眼直接做了呕吐的动作，惹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倏然回忆起吃午饭时，方氏夫妇与新人向每桌敬酒，忽然看到和不乔后，脸色忽变，方董还好，不动声色的，方夫人却不依了，当着大家的面，对我冷言冷语的，“你怎么也来了？”
我与小乔起身，微笑答道：“不欢迎吗？方伯母？”
方文豪赶紧道：“欢迎，当然欢迎。无心，谢谢我来参加我和小清的婚礼。”
柳小清朝我们一笑，笑容爽郎。
方夫人却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在座诸位全是X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二位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老女人说话可就毒了，一点也不留人余地，我看小乔脸色已拉了下来，一副想发作却又顾忌重重的模样。
我知道她是顾忌方文豪和柳小清，不然，以她跟肠子通到底的性子，早就扯开喉咙反击了。
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方夫的势利，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柳小清很会察颜观色，赶紧道：“妈，无心和小乔是我的同学，是我请她们来的。”
方夫人脸色缓和了，但却看着我，对着柳小清意有所指：“嗯，你请同学来参加婚礼，妈当然不会反对。可是，也不能随便请个阿猫阿狗的，咱们什么身份-----”
我实在忍不住了，冷声道：“我想，我是来错了地方了，告辞！”我拉着小乔，众目睽睽之下，忿然走人。
我看向坐在贵宾席的龙应扬，他面无表情地走身，对方氏夫妇冷冷地道：“我想，我也来错地方了，告辞。”说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我的手，我拉着小乔的手，扬长而去。
方氏夫妇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拉住我们，方董陪笑着说，“龙总裁，很抱歉----呃，你能来参加小犬的婚礼，可是我的荣幸----楚二小姐能来，也是文豪的福气，呃，内人不会说话-----”
龙应扬冷冷打断他的话，“方董，很抱歉，我也不会说话，还是趁早走人算了。告辞。”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大步离开。
“龙总裁，请留步！”方董又上前拉着他，“内子不会说话，得罪了楚小姐----”
“是龙太太。”龙应扬纠正他。
“呃？”
龙应扬淡淡地道，“昨天，我与楚无心小姐已经正式登记结婚了，所以，方董应该称呼她为龙太太。”
“轰！”耳边倏地传来阵阵议论声，蓦地，我手上一痛，小乔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道：“好啊，你与龙应扬登记结婚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你不够朋友。”
我苦笑，也低声说：“只是登记结婚而已，没什么好宣扬的。”
小乔眼珠子一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也跟上前陪礼道歉的方夫人，大声地说：“可是有人不知道啊，还以为你诚心诚意地来参加婚礼，是不请自来的阿猫阿狗呢。”
方夫人脸一红，讪讪笑道：“龙太太，乔小姐，对不住了，我刚才胡言乱语的，你不见怪。”
小乔得理不饶人，“对不起啊，方夫人，我想我和无心是真的不该来的，你是什么身份啊，我们高攀不起，我看，还是走人算了，免得里外不是人。”
方夫人脸色难看极了，龙应扬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拉着我冷冷地道：“方董，我想，我们的合作还是取消吧，内子说方氏她高攀不起。”
这下子，连方董也变了脸色，恨恨地瞪了眼妻子，赶紧陪笑，但龙应扬根本不理会他，冷冷推开他，拉着我的手就走人。
“无心，无心----”方文豪上前，拦住我的去路，不自在地道：“我妈就是这样，你不要与她计较，看在我的面上，吃完饭再走吧。”
我看了他一眼，“我吃不下了。”
方文豪滞了滞，求救似地看向柳小清。柳小清上前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婆婆的性子，我也看不惯。不过，你已经给了她教训了，我看，就算了吧。”
***
还是柳小清会察颜观色，也最了解女人的心情，我当着众宾客的面，给了柳小清绝大的面子，却让方夫人的颜面扫地，也算是报复她了。
这方夫人尽管失去面子里子，却不敢发作，反而还向我陪着笑，把我和小乔侍候的向老祖宗似的。
这下子，连小乔都昂首挺胸了，以她的评价就是：这些贵妇人除了拍马屁，见高爬，见低踩的本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乔新乔大小姐的人格比她高尚多了。所以，她对这些有钱人也完全免役了。
小乔悄悄对我说，“那方董事长那么威风的人物，却还当着大家的面对你家老公卑躬屈膝的，富豪人物当成他那样，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我拍拍她的头，欣慰一笑，道：“孺子可教也！”
吃过晚饭，龙应扬片刻不能停留，拉着我的手就走人。
出了饭店，天还未黑尽，霓虹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辉，把夜空点缀的五彩缤纷。
小乔没有车子，也赖着我，要我送她回家。
龙应扬不可置否，司机把车子开了出来，我们一并上了车，忽然，从斜里杀出一个人影---龙应扬倏地把我搂在怀中，身子紧崩。
我吓了一大跳，从他怀里看着从角落里跳出的人，心里忽地堵得难受。
是段锦荷，她穿着单溥的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忽然间，我发现她的身子真的很单溥。
她的一头顺直的黑发散乱地披散着，毫无以往明亮的光彩，变得枯乱无比。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落莫，再无以往的神气。
我摇下车窗，默默地看着她。
她也望着我，默默地不说话，我发现她咬着唇，双手互手咬着，看着我的目光复杂。
龙应扬皱眉，冷冷扫了她一眼，目光看向我，我无言地回他一个眼神，他撇撇唇，示意司机开车。
小乔也无言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神色变幻不定。
车子缓缓启动了，在她面前停下，她却动也不动，司机探出头，“这位小姐，请让一一下好吗？”
一阵风吹来，我看着段锦荷的头发四处飞舞着，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墓地，她后退一步，朝我弯了下腰。
我胸口忽然变得难受起来，她深深地弯下腰，九十度的鞠躬，好半晌，她才直起了身子，再看了我一眼，无言地离开了。
我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她的身子渐渐消逝在寒风中的黑夜里，酒店四处闪烁的霓虹灯下，她的背影忽暗忽明的，她的背，挺得笔直，她的头，高高地昂起-----
她的步子，缓慢而沉重。
夜色下的灯光，把她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