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兮一上车就被暖气蒸得软绵绵，一直斜靠着背椅。
“林兮，你睡着了吗？”唐易信在红绿灯前停住车，转头问林兮，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整张脸都缩在围巾里。
他向她凑近一点，真的睡着了，可是脸颊怎么这么红？他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测了测体温，有点烫，只以为是暖气熏得。
“林兮、林兮，醒醒。”他摇了摇她肩膀叫她，她睡沉了。
后头的车在摁着喇叭，唐易信回头看了一眼，再瞧了瞧红绿灯，然后又继续开车，他在下一个路口突然调头去了就近的钱塘江。
他将车停靠在江边，钱江大桥的灯光倒影在水光粼粼的江面上，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他本想掏出手机看看几点，却发现兰青在几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手机界面显示：你到家了吗？
他看完信息没有回复，按了home键，时间显示：2：23。
车里虽然开着暖气，林兮的双手还是紧紧抱着自己，唐易信从车备箱里拿出一条薄薄的毛毯给她盖上。毛毯是兰青给他准备的，他有时候要等一夜只为一个景象，兰青说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就在他的车里赛了一条毛毯，还有一些小吃零食。
唐易信下了车，倚靠着车头，盯着手机通讯录“苏继胜”三个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通话，很长嘟声之后传来了无人接听的声音，又打了一通还是无人接听，他于是不再打了。
因为新人的婚礼策划出现了问题，苏继胜前几天去上海出差了，几天下来忙得不可开交，累趴的他一早就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入睡了。
林兮其实在唐易信下车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不知道是不是睡久的缘故头有点疼，眨着沉重的眼皮看着车头的唐易信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
半夜的气温骤降许多，唐易信双手交插在胸口，蜷着上身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林兮无声无息的突然靠近在他右边。
“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了？”
“你醒了啊。”唐易信被小小地吓到了，回头看见林兮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是要送我回去吗？”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你又睡熟了。”
“呃……”她沙哑地回了一声。
“现在送你回去，快进车里，外面冷。”说着就给林兮开了右车门。
唐易信启动了引擎，林兮突然按住了方向盘。
“不回去了，就这样坐会吧。”林兮语速很慢，声音还带着沙哑，唐易信拧眉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将车子熄了火。
是不是生病了？他想着
……
他话本来就少，她也是，于是车厢又开始安静了下来。一个坐在驾驶位置，一个坐在副驾驶位置，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钱塘江大桥，
“唐易信。”沉默许久后林兮叫了他一声。
“嗯。”
“要不要听歌？”林兮说着戴上R耳机，没等唐易信回答就递给他L孔的耳机。
他将耳机戴上，音乐的前奏有点长，许久都没有响起歌手的抒情演唱。
“唐易信。”林兮又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看了她一眼问。
“我们认识有八年了吧……”她的头别向在右侧，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嗯……差不多吧。”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
林兮问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又安静下来。
“林兮。”他看她好像很难受，推了推她，“是不是发烧了？”
他反复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比之前烫了很多。她慢慢开始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是却想和他多呆一会。
“不要睡着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唐易信正想启动引擎，林兮抓着他的衣袖说，“天亮再去吧。”
“生病了怎么可以不去医院？”唐易信不听她的启动了引擎。
“天亮再去好吗？求你了。”林兮抓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一点，眼睛眨巴着一滴泪就掉了下去。
林兮的体质和别人不太一样，容易发低烧，不容易发高烧，而一旦发高烧便是39°多，40°左右。每一次发烧她都特别容易流泪，而现在，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发烧难受习惯性哭，还是因为耳机里播放的这首《为你我受冷风吹》牵动了泪腺，还是因为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看着她潮红的眼眶，突然想伸手替她把泪痕擦干，然后将她枕进臂弯，可到最后他也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掉了第二颗，然后转头说“好”。
……
她鼓足勇气找他，不愿放弃地等他，现在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说不出口了。
她试着放下过往事，也试着不再爱唐易信，可一遇到、她又会变得更加喜欢他。如果他真的和兰青在一起了，她会不再过问自己的感情，可是……
她对爱情，太笨拙了。
她睡着一会又醒，转头看看唐易信，发现他仍然醒着，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她只是想要和他这样平静的呆一会，周遭一切都是静的，仿佛世间任谁都无法抢走这一份平静；她只是想要有他在身边，不管自己是否还能够顺畅地呼吸，只要还能嗅闻到他还在的气息。
钱塘江大潮每一年潮起潮落都有一段停歇，她也会在想他的时候，作长久的沉默与停顿。她透过车窗眺望钱江，苍茫的夜色悬挂着一个人的影像，低低缓缓地潮声深藏一袭想退却退不走的晚潮，一个想说却说不出口的秘密。
“唐易信，我们去上海看思典和暁冉吧。”许久之后，林兮突然开了口，他原本以为她又睡着了。
“怎么突然想去上海了？”唐易信疑问道，林兮的思绪总是左蹦乱跳，他跟不上。
“就是突然想去了。”她是真的想要回头了。回忆里的人，回忆的里的故事，她曾经错过了多少，现在就有多少想要好好把握。
她花了四年的时间做选择，结果做出的选择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好，下周末我们一起去。”唐易信思考了一下回答说。
林兮听到他的答应咧嘴而笑。
“不过现在你得先去医院。”他替她戴上了安全带。
“不是要等天亮再去吗？我想看钱塘江的日出。”
“杭州这几天都会下雪，天亮了你也没有日出看的。”
好吧……
她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