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多少年了。”坐在他对面,只有一小香几之隔的男子,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腿上用精致的滚兔毛金丝锦绣团毯搭着,声音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反而有种特意的蛊惑人心的魅力。让人光是听着他说话,就能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
可楚天晴却仍旧没好气的,“难道哥你忘了母妃是怎么死的了吗?”
“仇归仇,恨归恨。晴儿,我云族的祖训,你已经忘了。”男子长得清秀俊美,肤色白白净净,却又好似不正常般,至少他没有正常人脸上透着的血色。尤其是眉心那一点闪烁流华的朱砂,更是衬得他整个人带着无限的瑶华。
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动作,加水,添茶,轻轻地抿上一口,任是谁看了,只怕都会叹上一句:静若处子,点尘不惊。
楚天晴却早已经是胸口上下起伏着,露在外面那光洁白皙的眉头紧锁,一双美目晕染着怒意,“哥,你……别以为这些年你龟缩砸无名城中那些人就忘了。侉依族那些人早已尽与外界勾结,砰!”话音未落,她从宽袖中抽出一本宝蓝色****的册子,“你自己看看吧!”
“晴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男子从那看似虽然没有任何特色可是却明显华贵的托盘中取出一个白玉般盈光流转的杯子,“这是哥哥最近从慈瑛大师处得来的悟道茶,尝尝。”
“……”楚天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陡然间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坚持的是什么;她甚至恨不得一走了之,好不容易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今儿的目的,“听说莫雪鸾在城主府?”
男子眉梢微微挑了挑,“莫雪鸾?”
“江兮浅说,她已经找到了她小姨,并且她如今在城主府。”说着楚天晴也不由自主地蹙眉,她早就应该知道以那个人对莫雪鸢的恨意,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江兮浅他们兄妹。
男子薄唇微微抿着,“不日前,江小姐的确曾送来一个身中蛊毒的女子。”
“……”楚天晴看着男子那开开合合的红唇,尤其是他那不急不缓的语速,简直是能急死一头牛;让她恨不得将他的心给剖开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呢?”
“解了。”男子扬眉看着楚天晴。
“哥!”楚天晴地三次低吼。
男子却好似早已经习惯了般,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品尝着自己的茶,淡茶色的眸子里盈光流转,看着对面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在几个势力之间周转的妹妹,他只能在心中轻叹口气,“晴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偶尔放松一下,看看这大千世界,未尝不能得到另一种处事的方式。”
“……”楚天晴低着头,她从来都知道。自当年母妃将云族的族令交给自己时她就明白自己今生所逃避不了的责任,哥哥,自然也是她的责任。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又如何会龟缩在这无名城中,庸庸碌碌。
幸好她只是在心里想想,不然若是让那些觊觎无名城许久的人听到,只怕会被气得吐血。
坐拥整个无名城,让鼎立的三个大国都不敢来犯,这样还叫做庸庸碌碌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早就该自戕重新投胎了?
楚天晴深吸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的脾气有点儿过了,“那,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哥也在汀兰阁吧?”男子将那白玉杯中为数不多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楚天晴眨了眨眼,对于这个哥哥她就从来没有看透过。
“有空请他过来坐坐。”男子深吸口气。
楚天晴却有些别扭,香炉内的熏香已经淡了些许,整个屋内透着淡淡雅致的木兰香;她别过头不看他,犟着脖子,意思很明显;对于楚靖寒,若非这些年来他对她还有那么点滴的帮扶之意,她根本就不想承认;虽然那些帮扶,她根本就不需要。
“别忘了当年母妃和熙妃的约定。”男子的声音很轻带着飘忽,好不真实的感觉。
说起这个,楚天晴更是恼火,“当初明明是雪姨和母妃之间的约定,若非熙妃横插一足,他还好意思提。”
“所以熙妃只留下了空白的圣旨,不是吗?”男子的声音近乎呢喃。
“那,哥哥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楚天晴低着头,神色严肃,声音也带着平常所没有的一本正经。
男子笑,低低沉沉的笑声,好似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染上三分人气般,“放弃?”他猛的抬起头,淡茶色的眸子里水光流转着,眉宇间的那颗朱砂好似越发红艳,给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上平添了三分妖冶,“晴儿,不曾拥有,何谈放弃。选择权,从来都只在她,而已。”
“可是这样根本就不公平。”楚天晴很是挫败,整个人瘫坐在软榻上,向后靠着扶枕;她眉头紧缩,看着对面虽然极力压抑,可是身上却仍旧透着失落感的男子身上;“哥哥,你在乎的,是不是?你还是在乎她的,是不是?既然在乎,为什么要放弃,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为她做了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男子深吸口气,同样很正经严肃地看着楚天晴,“三哥暗地里为她做的,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那又如何?”楚天晴很是护短,尤其是对自己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一母同胞的哥哥。
“我说过,这选择权从来都不在我,或者三哥……都只在她手上,而已。”别说他们之间,纵使这天下,不也是如此。
从出身,到现在,他们何尝有过半分选择。
有些人注定的要站到别人的身后,就像有些事注定要被世人遗忘,那是宿命。
楚天晴低吼一声,“我不管,反正那江兮浅必须嫁给你。”
“晴儿。”男子深吸口气,眉宇间的朱砂顿时又红艳了三分,“别,强人所难。”
“可是这根本就不公平。”楚天晴深吸口气,“她对三哥也未必就是我们看到的那般,只是三哥好命刚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那是感激,不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