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右列,两名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男的身着藏青色绣云纹锦袍;女的身着暗红色团绣福字对襟长裙,两人面带焦急;在他们的下手方向,却是被皇帝下了圣旨本该前往锦蓉双城剿匪的兵部尚书岳君海。
“呜,呜呜!”
往日喧嚣的大厅,今日却鸦雀无声。
只听见众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以及坐在主位上正拿着锦帕捂着脸的宋太君的抽噎声。
宋奇炜面色沉重,垂下眼皮,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亲家,亲家母,今日冒昧请两位过府实在是,哎,家门不幸啊!”
“这,亲家可是怜儿她,她又做了什么惹恼了您们?”岳良志坐立不安,双手不断地揉搓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跪在堂下空地上的女儿,面带不忍,连语气都带着不自觉地卑微,“我,我代怜儿给你们道歉了,她,哎!”
岳家父母本是老实的庄稼人,当年岳君海进士及第,却因为没有靠山背景,又无钱财贿赂,只得了个兵部一个小小的长吏;后来江嘉鼎被新帝破格提拔成丞相之后,他便得了江嘉鼎的青眼,一步步走到侍郎,尚书的位置,仕途一帆风顺;蓉城也越发混乱,他索性将父母妹妹都接了过来;只是到底出生摆在那里,岳家父母与旁的官家走不到一起,尤其是在妹妹嫁入宋家之后,虽常有人前来送礼巴结,可两位老人家仍不安心,甚至在尚书府后院开辟了个菜园子,是个闲不下来的。
宋奇炜沉着脸,看着这样的岳良志,眼中到底有些不忍,可想到自己那还昏迷在床的大儿子,神色又陡然冷凝,“亲家,我宋奇炜也不是那等苛责之人,要说犯错,但是她善妒这一条已犯七出,我家元明房中至今可是唯有她一名正妻,什么妾室姨娘都没有半个,可她倒好,你到时问问你的女儿,她都做了什么!”
“这,这,怜儿,你到底做了啥啊,你说啊,”岳洪氏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焦急。
跪在堂下的岳君怜一直低着头,听到母亲的呼唤,可抬起头却是止不住地皱眉,她生平最耻辱的便是自己的出身,所以每次她都尽量不让他们来宋府,可今天她,她……
想到昨夜自家公公婆婆的话,她的心越来越沉,恐惧,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公婆婆!”
“大嫂说得倒是比唱得好听,如今大哥还重伤在床,生死未卜,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推脱全部的责任吗?”沈云若性子相对比较柔弱,而这岳君怜平日里又是个占强的性子,她可没少在她身上吃亏,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怎么也要扳回一局。
宋元青眉头微微蹙起,“云若,不能没大没小的。”
“哼!”沈云若嘟了嘟嘴,分明已经是中年妇女,可偏生还长着一副俏生生少女模样的脸。
“爹,娘,”宋元青轻轻拍了拍沈云若的手安抚着,对着坐在上方的宋奇炜和宋蓝氏抱歉地笑笑。
宋奇炜看了沈云若一眼,“此事云若说得倒也不错,这事不是你一句不是故意就能过去的,”后半句却是对着岳君怜说的,随后抬头看向岳良志夫妇,语气异常沉重,“亲家,亲家母,我宋奇炜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咱们不是今日才相交过;只是这岳君怜当真越发的过分了,这么些年,我们都看在元明的面子上,让着她,包容她,可她竟,竟然胆敢对元明动手,如今元明尚昏迷在床,可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却是万不敢再要了。”
宋奇炜话音刚落,坐在她旁边的宋老太君骤然哭出了声。
“我可怜的儿啊,呜呜呜呜,”宋蓝氏老泪纵横,双眼死死地瞪着岳君怜,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她非要将她拉出去狠狠地教训一顿不可,想到自家二字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竟是连带着岳家所有人都恨上了,“你们这一声亲家只怕老身是担不起了,如今明儿生死未卜,什么休书之类的话也不提,既然你照顾不好明儿,索性樱桃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老身就做主给她开了脸,放到明儿房里了;若她是个有福气的,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就抬做姨娘;还有美芝,好歹是明儿的青梅竹马,总不至于这,这般的狠得下心啊,呜呜,呜呜呜呜……”
“不!”岳君怜顿时瘫软在地,她惊恐地低吼着,猛的摇头,眼泪吧唧吧唧的不断往下掉,“不,婆婆,求求你不要,我会照顾好元明的,我真的会好好照顾元明的,我错了,婆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宋蓝氏却是不理,“这件事情老身已经决定了,你错了,你错了这句话你说过多少回了?可结果呢,一次比一次嚣张,这次明儿只是昏迷,下次,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要了明儿的命啊,你这个恶毒的蛇蝎毒妇!”
“……这,宋太君,咳咳,此事可否等妹夫醒转再做商议?”岳君海对这个妹妹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甚至为了她,连前往锦蓉双城的行程都推迟了些。此刻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尤其是在听到宋老太君那句句责难,张口毒妇,闭口蛇蝎,实在是让人……哎,到底是自家妹妹做错了事,理亏,也只能忍着。
“岳尚书什么时候也管起妹夫的房中事来了?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若当真不要,索性老身就做了主,开了祠堂,自个儿领封休书下堂去吧,我们宋家可容不得她这样的媳妇,”宋蓝氏也来了火气,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那小子只怕要有半分硬气,也不至于将这岳君怜宠得无法无天,若非如此,宋珏雨又怎么敢在三皇子府上,大闹宝珠郡主的及笄宴,最后还被三皇子亲自下令缝嘴之刑,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哼!
“这……”岳君海沉着脸,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他却无从反驳,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怜儿,你,你当真对妹夫动手了?”
“我,我,”岳君怜紧紧地抿着唇,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的掉在地上,只是片刻,她跪的地上已经晕湿了一大片。